第182章 被哭聲吵醒(1 / 1)







是啊,若是他爹還活著,宋春雪肯定不會過得那苦。至少,她可以少乾些活。莊子上的人也不敢欺負她。家有個人一起扛著,她也不會在四十歲時,忽然老得一塌糊塗。若是他爹能陪她一起到老,躺在炕上的那些日子,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指使他給自己倒杯水喝。宋春雪安慰他,“人死不能複生,三娃,你爹肯定能看得到你,你穿著長衫讀書的樣子,特別好看。”三娃點頭。“程家老二在不?他們家人有沒有為難你?”三娃沉默片刻,“因為程家老二還在縣衙大牢,他們是為難我來著,我給罵了回去。”宋春雪欣慰的看著他,老三長大了。“明日你要去學堂,讓老四去,叮囑他千萬別惹事,畢竟是人家的喪事。若是他們有意為難,不要糾纏回家來便是。”“嗯,我會跟老四說的,”三娃看了看桌上的小冊子,“娘今晚認字不?”“嗯,要認。”都誇下海口了,就算是不想認,她也要咬牙多認幾個字。更何況,她做夢都想看懂師兄留給她的冊子。花了小半個時辰,宋春雪又認了好幾個字,三娃還跟她糾正了這幾日被她記錯的字。年紀大容易忘事兒,若是時間長了不再寫幾遍,還是會忘掉。三娃去睡覺了,她關起門來爬上了炕。將被子蓋到身上,片刻工夫,她燙得睡不著。今晚這炕怎會這燙?燙得人腳後跟疼。宋春雪打開窗戶問三娃,“今晚是你添的炕嗎,你添羊糞了嗎,怎這燙?”三娃打開門,“沒有啊,我沒添。”老四的聲音傳來,“娘,是我添的。”宋春雪有個不祥的預感。“你添的啥,添了多少?”“羊糞,一大籃子。”宋春雪深吸一口氣,“沒摻土嗎?”“沒有,我怕不夠熱。”老四打開窗戶,“要不要我去拉開塞炕眼的?”“快去快去,你是想燒死你老娘啊。”添炕的大籃子,都是用柳木編成的,特別大,若是裝滿了,能裝兩背簍的東西。她忽然聞到了什東西燒焦的味道。完了完了,肯定是席子著了。宋春雪迅速跳上炕,將炕上的鋪蓋卷起來。謔,好家夥。席子不僅燒黑了,還冒煙了,羊毛氈已經熏得黃黃的。她連忙將席子往前抽了抽。還好她睡得晚一些,等她睡過去發現不及時,被子都要燒著了。這個老四啊,淨給她添亂。他不是從來不添炕嗎,怎今日想起來了。難不成,他是在巴結她?“噗噗噗!”她心疼的吹了吹席子,這席子可貴了,還是成親的時候孩子他爹買的。老四披著衣服,心虛的推開門,“炕燒著了嗎?”“是啊,你添炕怎不跟我說一聲?”老四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嘛。”宋春雪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去睡吧,我在炕上放桶水。”“我去提。”說著,老四已經一溜煙跑了。跟老大比,老四至少會做會改。而老大,永遠隻是耍耍嘴上功夫,給她吊了兩桶水,就想繼續占便宜。後半夜,宋春雪在炕頭邊睡著,怕自己掉下去,還擋了一條被子。第二日,老四乖乖的去乾活,重活累活他乾得可積極了。宋春雪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第三日。程家老三下葬了。晚上,宋春雪遲遲沒有睡意。因為她知道,半夜會被吵醒。她盤腿坐在炕上,開始靜心打坐。一個半時辰後,子時一刻。一個女人的哭聲打斷了她。程三媳婦是李堂的姐姐,她從夫家哭到了娘家,又從娘家哭到了婆家,要路過江家院子後麵的小路。在寂靜無聲的夜,她絕望又撕心裂肺的哭聲,將很多人從睡夢中驚醒。而睡在東屋的老四聽得最清晰。他應該是忽然在睡夢中被嚇醒,鞋子都沒顧上穿,披了件衣服便往宋春雪的屋子跑。“娘啊,外麵誰在哭,你聽到沒有?”老四嚇壞了,整個人跟受驚的兔子似的,一下子跳到了炕上,緊貼著牆壁。他豎起耳朵,“娘,你聽到沒,是不是有女人在哭?”“是,程三媳婦在哭,她男人過世了,她可能接受不了。”宋春雪坐在窗邊,打開窗戶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夜色,“她的天塌了,沒有人能幫她,哭出來也好。”“這也太嚇人了,她自己在家哭不好嗎,為什得要跑出來嚇人?”老四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我剛才差點以為有人在我耳邊哭,鬨鬼一樣,嚇得我魂都快掉了。”宋春雪知道,程家老三的媳婦,是覺得晚上出門,可能會遇到他吧。“那你叫了沒?”宋春雪輕聲道,“嚇到了就給自己叫叫魂。”“娘,你不怕嗎?”“怕什,不就是女人的哭聲,她能哭出來,還能不被人說,我其實很羨慕她。”老四一頭霧水,羨慕啥?雖然沒有點燈,但是外麵淡淡的月色照在娘的身上,她看著窗外的目光很難過的樣子。後知後覺,老四想到了娘曾經也這樣過,爹爹去世之後,她就變成了莊子上最年輕的寡婦。而程老三的媳婦,已經過了三十歲。而他的母親,當時才二十七歲。“去跟三娃一起睡,你肯定打呼嚕。”宋春雪關上窗戶,“她還會下來兩趟,不哭夠一個時辰她停不下來。”老四欲言又止,他其實想說自己嚇得不敢去院子。但他也怕看到娘哭,他又不會安慰人。算了,他硬著頭皮下炕,找了雙娘的舊鞋子,跑到三娃的房間去睡。三娃也嚇醒了,但他躺著沒動。果然,不多時,女人的哭聲越來越近,且哭得很大聲。那扯開嗓子毫不保留的哭,讓人心驚不已。而當年的宋春雪,愣是連放出聲音的勇氣都沒有。雖然程三媳婦不是什很厲害的角色,但她婆家勢重,娘家也是李家大戶,這個莊子上的人都會護著她。她這樣嚎啕大哭,沒人說她的不是,怪她大晚上的嚇人,大家隻會心疼她年紀輕輕沒了男人。而宋春雪,無依無靠,她連哭都是埋在被子哭的。哦,她差點忘了,其實她夜跑到河溝哭過。河溝沒有人,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大哭,不會打攪任何人。可是她忘了,河溝有狼。她哭得正難過的時候,一抬頭看到遠處懸崖邊的小路上,站著幾隻狼,眼睛綠油油的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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