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氣勢(2 / 2)







她不肯進車裏等,任憑貼近零度的細雨侵蝕全身,牙關死死的咬緊,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精致的花紋鐵門後,那棟純白的城堡,像是在堅定著某種決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jack急了,不管他說什麽她都不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正考慮著要不要把人打暈帶走,夜色裏,兩束車光燈沿著蜿蜒的山道緩緩推進,直至完全籠罩在伊笙的身上,頓時發了許久呆的人才從冰透了的思緒裏抽離出來。

回頭,秦諾正好下了車。

她不語,料想他肯定會來的,雖然走時匆忙,甚至連短信都沒有告知。

他神色平靜如常,隻是在看到她被錐心刺骨的冰冷侵蝕得狼狽時,深深的眼眸裏有微光閃爍。

幾步走過去,脫下黑色呢子大衣將她裹住,而後長長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並肩站在她旁邊,同樣是沉默。

看到這家夥,jack嘴微張了張,想說點什麽,又覺得好像這個時候似乎隻有秦諾才能勸說伊笙,猶豫了下,便看見呆了將近八小時,不吃不喝不說話的人側了側腦袋,對她身旁的男人微笑,低語,“我不是任性,隻不過想跟著自己的心走……不是來到這裏,就代表不勇敢了,你看、我沒有哭,我隻想努力一下。”

蒼白的小臉上笑容竟然明媚,秦諾仿佛在意料之中,八小時的間隔,恐怕也是在得知她去向的第一時間趕來,他知道,他的天使肯定不會哭著來以示軟弱。

“我知道。”

短短三個字,寄托了解和認可。

“那麽……”得到他的肯定之後,她滿懷希望的問,“你可以讓、爺爺和我通話、嗎?”

老實說,她早就凍得麻木沒了知覺,連說話牙齒都在打顫,她隻是想親口對爺爺說,她已經足夠堅強,堅強到可以和他一起麵對,或者說――去承受。

尤其,當這個男人站在她的身邊,她就更加覺得,那些痛苦,那些等待,所有的一切,都非她獨自一人。

那晚和伊傅嚴通完電話,掛線的下一秒,伊笙體力透支的昏厥。模糊中她有意識自己肯定會大病一場,可想到祖孫之間交心的對話,覺得如何都是值得的。

伊傅嚴說,伊笙,你也要記得自己是伊家的女兒,永遠是伊家引以為傲的公主。

他還說,生老病死,無法避免,我一生最大的安慰,就是我的女兒在離開人世前將你留了下來,現在你已長大,無須我在身邊。

最後他說,從此刻開始,我不會在見你了,回去好好生活,即便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要忘記自己是誰,每個人此生的軌跡都不同,你還有很漫長的路途要走。

無須為我徒添傷悲。

欠秦家的所有,伊傅嚴一個人來承擔就夠了。

所以秦諾,你若是真的愛她,就別讓無辜的人受傷,如非如此……

三天後。

自從小主人去s市念書,伊家的城堡一下子變得冷清不少,為數不多傭人們這幾天都儘量少語,老爺身體不好,而前幾天小姐回來,竟然連大門都沒讓進來,獨獨在外麵寒風裏站到半夜,最後似乎是秦先生來了,才將人帶走。

不明事實的人都在想,是祖孫二人起了爭執嗎?亦或者……笙小姐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主人的臥房內,伊傅嚴已經不能再長時間坐著,隻能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周遭圍著床擺滿各種先進的醫學儀器,彼時依舊伴在他身側的,也隻有羅德了。

他今天來,是將一份拷貝的錄音交給老友,“這是幾次與秦諾視頻通話的錄音。”他始終認為該用法律的手段保護自己。

滿是倦怠的眼掃了老友手中的p3一眼,未想過羅德這把年紀還做這讓人啼笑皆非有些幼稚的事,起始卻又是為了你好,所以……

伸出手將p3接過來,順勢放進床頭櫃,“好意心領了。”如果這時候用法律來保護自己,那麽當年他們伊家對秦諾做的一切,該怎麽算?

是否太可笑了?

兩個老頭子都有各自固執的地方。

羅德蹙眉,皺紋在這位英國老紳士的臉上顯得有些滑稽,“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後伊笙被肆意對待?”他頓了頓,“雖然,秦諾對伊笙是有感情的,但你也看出來了,那種感情是扭曲渴望得到救贖,這是上帝在開玩笑……”

過早看到地獄的樣子,於是希望一直在仰望著的雲端的天使來救贖,可是天使根本,沒有去到過地獄,她也許會比任何人都害怕那個地方,更加難以承受。

“放心吧。”合上眼,病痛的折磨陣陣襲來,伊傅嚴長長歎息,“我不會讓我唯一的血脈隨意被誰欺負了去的。”

你又真的以為,他伊傅嚴真的準備著隨時兩腿一蹬下地獄去贖罪,沒有為他可憐的孫女留下任何保障嗎?

見他坦然的模樣,羅德再不語。

……

夢魘纏身,不知身在何處。

她知道自己昏睡了許久,懵然時候感到有一個人一直伴在身旁,安然的心跳,沉穩的呼吸,在哪裏又有和所謂?

隻要有你,就算共赴地獄,我也不怕。

從倫敦回來後伊笙就高燒不斷,秦諾的私人醫生幾乎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一個電話就從醫院趕來,為病床上的睡美人就診。

兩天一夜,伊笙的燒才消退。

這幾天秦諾都讓丁?將公司的文件送到景佳的別墅給他處理,重要的事務便是視頻會議解決,伊氏上下都不知道執行官大人這是怎麽了,連著幾日不見決策人在伊氏大廈出現,又恰好在與政府聯合開發案的關鍵時期,今天會議一結束,幾個最初入股的股東就攔下跑腿小弟問個明白。

說起秦先生最近的行蹤,丁?立刻眉開眼笑。

雖然前天在機場看到臉色蒼白手上還掛著吊瓶不省人事的大小姐時,接機的丁?也嚇了一跳,秦諾隻將那小人兒抱進他開來的車裏,淡淡的吩咐回別墅,然後叫來醫生,就這麽寸步不離了,連吃飯都是叫酒店的外賣。

不清楚這次回倫敦又發生了些什麽,可是他看得出來,秦哥的嘴角,有極淺的,極深的笑意。

他看得出來,那是種陰謀得逞卻要深埋心中的快意。

其實,他不是很了解大小姐和秦哥之間的感情,就像原本在當初著手調查伊笙的資料時,秦諾對她的定義,也不過‘一顆必要的棋子’罷了。

在他這個局外人看來,這感情,難以理解並且跳轉得突兀。

不過管它呢~至少在認識秦諾那麽多年後,他終於算得上是在他臉上見到了某種不在執著於複仇的情感,複仇……並不是一件會讓人快樂幸福的事情。

抱著一堆文件,丁?莫名笑得很歡樂,對圍著自己的幾位小boss打哈哈,“剛才的會議上那幾位政要人員都滿意的頻頻點頭,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說到後麵,居然把問題原封不動的推給他們。

小boss們麵麵相覷,回想的回想,發愣的發愣,仿佛,好像……是沒什麽問題的。

再想問丁?他們的大boss到底乾什麽去了,那廝人早就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

丁?開著他今生第一桶金――銀色的蓮花小跑開進景佳的別墅區,副駕駛上除了堆成小山需要給秦諾過目的文件,還有某星級酒店的可口飯菜。

酸酸的瞥了那幾個溢出香味,誘人口水的高級紙袋一眼,也不知他是對車說,還是對自己說,總之是拍了拍方向盤,表情痛心疾首,“你就是個跑腿的命啊!”

事實上,剛醒來,還靠坐在床上的伊笙看到丁?時,展露出病人應有的笑容,也是這麽對他打招呼的,“跑腿小弟,你來啦。”

某人委委屈屈看向秦諾,“秦哥,我是特別助理……”

秦諾好像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麽似的,直直拿過他帶來的美食,坐到床邊,細心的先問過伊笙要吃什麽,才把那些小盒子拿出來,打開,差點沒一口一口喂了,臉上柔和的神情讓某小弟看後隻覺得一陣寒意,這……是他們商場上雷厲風行冷酷無情的秦哥麽?

他每天都來,用自己的肉眼見證了一個寵妃的誕生。

隻是現在由衷的期望,秦諾……可千萬不要變成昏君。

伊笙大病初愈,臉色還不怎麽好,小嘴也有幾分乾涸,躺坐在床上,身後墊了兩個大大的軟枕,說話有氣無力,吃飯間偶爾和立在一側的丁?搭話,也是調侃,跑腿小弟想,大小姐是不是燒壞腦子了?

而秦諾呢~竟然對她的言論沒半分責難,反而她臉上笑容越大,秦諾就越高興。期間跑腿小弟不樂意了,說自己先去書房等,秦先生正色,“你先等等。”

分明就是怕伊笙想到什麽就缺了那半秒沒人伺候,於是隻好心酸在旁邊候命。

午飯過後,秦諾又拿來水和藥,督促看著她吃下去,這個伊笙呢,從小到大沒這樣病過,平時看著挺堅強,病起來千金大小姐的嬌滴滴才發揮得淋漓儘致。

她本人喜甜食,怎麽會吃藥那種東西,吃飯的時候已經嚷著沒胃口,於是秦先生又好一頓哄,才溫溫吞吞的把幾粒藥丸咽下肚去,旁觀的人看得頭皮都發麻了,直想找個誰說說,比如告訴阿金……我,看到了幅極其詭異的畫麵,吃不消啊!

去了書房,得以解脫。

早就受不了的人往書房的沙發上倒下去,嘴裏開始不正經,“秦哥~看樣子大小姐已經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了哇!”

誰被誰治得服帖,你怕旁人看不出來?

跑腿小弟最近學會了反義修辭。

秦諾倚在書桌一側,當作沒聽見,手裏翻看著今天各部門送上來的報告,末了斜睨他一眼,問,“伊傅嚴的不動產查到沒有?”

來人語塞。

隻見秦先生的黑眸冷冰冰的閃了一閃,丁?被他看得心底發毛,連忙聲東擊西,“最近東區開合作案,天天開會,您老也不露個麵,下周的奠基儀式你可要出席啊,還有儀式後的酒會,今天那群股東的圍著小的問您老的行蹤,我……”

合上文件,秦諾徐徐打斷他念經的話,“明天我會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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