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親了陛下(2 / 2)

陛下請自重 酒小七 9070 字 8個月前






鄭少封點了點頭︰“放心,我知道。”他想了想田七的“來頭”,突然覺得很可惜。一直到現在他都堅定地認為田七是紀征養的小兔子,這麼好玩又伶俐的一個人,白瞎給紀征。真是一朵鮮花插在……插在……

鄭少封鼓了半天勁,終於無法厚顏無恥地說出“牛糞”這兩個字,隻得悻悻作罷。

另一頭,孫府之中,孫次輔終於再次問及寧王爺家那個孌童。他覺得事兒還是出在這上麵,他不該聽信兒子的一時氣話就寫了那份奏章,結果是沒事找事。

也是這一次,他知道了那個“孌童”的名字。

田七?!

田七不是禦前的小太監嗎,怎麼會跟寧王牽扯上,還孌童?

可真是胡扯到底了。難怪皇上會不高興。

問明白了這個“田七”的長相,果然就是紫禁城那個田七。孫從瑞氣得直拍桌子,把兒子臭罵了一頓。

孫蕃有些不服氣︰“就算他和寧王沒什麼,但身為禦前的人,卻跋扈得很,這樣的太監,想必皇上不會久留。”

孫從瑞直接抄起桌上的空茶碗甩向孫蕃,孫蕃不敢躲,幸虧那茶碗打偏,撞在門框上,踫成碎片。孫蕃在嘩啦啦的碎踫聲中嚇得抖了一抖。

“皇上會不會留他,關你我何事?!這種話以後少說!我叮囑過你多少次,為人須謹慎,謙恭,說話先過腦子!你倒好,揣測聖意,滿口胡言,你還有理了?太監雖上不得台麵,但他久在皇上身邊伺候,倘若進上一句半句讒言,可以整得你幾年無法翻身。你不說自危,倒反關心起他的去留,可真是心寬得緊。”

孫蕃埋頭道︰“父親教訓得是,兒子知錯了,以後定不敢再犯,隻是這次……”

孫從瑞擺了擺手︰“這次的事皇上已經了結了,就此揭過。”

孫蕃放下心來,轉念想到田七囂張的麵孔,又覺不忿。

孫從瑞又叮囑了孫蕃些話,孫蕃一一應著,孫從瑞的麵色漸漸有些緩和。說了會兒話,他突然問道︰“那個田七,你第一次見他時,是否有一種熟悉感?”

“沒有。父親為何如此問?”孫蕃有些奇怪。

“沒事兒,就是覺得他的眉眼,像是在哪裡見過一般。”孫從瑞皺了皺眉,又從記憶裡搜尋了一番,依然一無所獲。

“天下人那麼多,長得有些許相像也不在少數,他大概長得像某個人,也說不定。父親何必為這種小事掛心。”

孫從瑞點了點頭,又嘆了嘆氣。

轉眼到了端午節。

田七愛過節,因為一過節就有賞賜,乾清宮的賞賜尤其豐厚。除了例定的賞賜,作為禦前的“紅人”,田七還得了紀衡額外的賞。用五兩五分重的金子鑄成的小粽子,大棗一般大小,葦葉和腰繩栩栩如生,縴毫畢現。就這樣,紀衡還嫌這種東西做工不夠精致,拿不出手,不過金子倒是足赤,分量也足,很適合賞給愛財的人。

於是紀衡就順手給了田七兩個,然後滿意地欣賞著田七捧著金粽子兩眼放光地吞口水。

端午這天,除了常規的慶祝活動,田七還和如意密謀了一件事。

民間有一些地方,把端午節喚作“女兒節”,這一天是出嫁女子們歸寧省親的時候,家裡有小女孩的,也會把小姑娘好好打扮一番,“飾小閨女,儘態極研”。田七也想打扮小姑娘,可惜皇宮裡找不到小姑娘,隻有一個小男孩兒。她就隻好哄這小男孩馬馬虎虎客串一把了。

如意本能地排斥穿裙子,但是小孩子嘛,給點甜頭就哄轉了,他又看不到自己,穿上裙子過一會兒也就忘了自己穿的是裙子,該吃吃該玩玩。

如意是皇子,宮廷戒律裡雖然沒有“不許給皇子穿裙子”這一條,但是做這種事情也是有風險的。不過田七不怕,如意雖然年紀小,卻是個靠譜的好隊友,隻要他承認是自己主動要穿的就行,小孩子貪玩嘛。再說了,打扮出來的小姑娘賊漂亮,太後一見保準喜歡,太後喜歡了,誰還敢說半個不字?

果然,田七把如意打扮好了,先領著去慈寧宮轉了一圈,太後一見這麼可人的小“姑娘”,心都要化了,把如意抱在懷裡親了幾下,笑得合不攏嘴。

除了之前串好的詞,如意還進行了自由發揮︰“我常聽皇祖母說想要個孫女,田七說今天是女兒節,我便想扮一扮孫女博皇祖母一樂,皇祖母您可喜歡?”

一番話,小大人似的,把室內眾人說得忍俊不禁。

“喜歡,當然喜歡!”太後輕輕在如意額上點了點,笑道,“我的小如意呀,真是個猴兒精。”

從慈寧宮出來,田七一手牽著如意,一手向他豎起大拇指︰“殿下,您真是這個。”這次不是拍馬屁,絕對地心悅誠服。

如意聽到田七的稱讚,很高興,腳步有些雀躍,拉著他蹦蹦跳跳地朝乾清宮而去。剛過了月華門,正好看到了前方的紀衡。

紀衡第一眼並未認出如意。眼前這小娃娃典型的女孩兒家打扮,頭上梳著簡單的�O發,兩股發椎像是豎起來的兩隻貓耳朵,由紅色絲絛束起,絲絛末端垂著珍珠與黃色流甦,隨著走路的節奏輕晃。小女孩兒穿一身櫻桃紅色的衣裙,上繡著百蝶穿花;脖子上掛著明晃晃的金鎖,左手腕一串小佛珠,右手腕一串金鈴,鈴音清脆悅耳。

離著挺遠,就看到這小女孩兒臉蛋白嫩,一雙大眼楮水潤有神。紀衡心想,這是誰家的孩子,真是可愛得緊,一定要抱一抱。

雖然沒認出如意,但紀衡認出了田七,再聯想到平時田七身邊經常出現的某個小家夥……

走近一看,果然是自家的孩子。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乾的好事,紀衡瞪了田七一眼。

田七沒出息地一縮脖子。

如意果然講義氣,看到父皇瞪田七,主動承認是自己想穿裙子的。

紀衡沒太後那麼好糊弄,不過他這會兒也不揭穿他們,因為如意扮女娃娃實在可愛,他的心也柔軟了幾分,彎腰把如意抱起來,臉貼著他的小臉蹭了蹭。

如意高興地搖了搖手,手上金鈴丁零作響。他見父皇抱著他不放下來,便朝田七張開手︰“田七,抱。”

紀衡覺得兒子很不給自己麵子,順帶著又瞪了一眼田七。

他還真是不明白,會哄孩子的太監宮女們多的是,怎麼如意偏偏就喜歡膩在田七身邊。

後來他總結出一個規律︰凡是姓紀的,看到田七都走不動道。

真是冤家。

田七接收到了紀衡的不滿,於是並不敢接如意,隻是說道︰“殿下,我抱不動你……”

如意便失望地收回手。

紀衡瞥了一眼田七瘦弱的小身板,說了句“以後不可如此胡鬨”,便放下如意,讓他二人去玩耍了。

等紀衡離開,田七帶著如意去找戴三山玩了。其實如意之所以喜歡跟田七玩,並不是盲目的選擇。田七綜合了太監和宮女的雙重優點,機靈會玩就不提了,她還心思細膩,對待小孩子有女性獨有的體貼溫柔,說白了就是母愛。如意的奶娘也有母愛,但由於太過細致謹慎,並不敢放開了帶他撒歡。有膽量帶他玩的,又沒有田七的溫柔。

如意才四歲不到,自然不能親口總結出這些原因,他隻知道自己喜歡和田七玩,就這樣。

總之對於如意來說,田七就是最適合他的小夥伴。

這會兒這倆小夥伴把戴三山引出來,騎著烏龜繞太液池走了兩圈。如意看到有人端著粽子路過此處,他一時興起,讓人也取來了不少粽子,要和田七分吃。田七知道如意在慈寧宮吃過粽子了,她怕如意積食,不敢讓他多吃,於是哄著如意剝了粽子喂戴三山。

戴三山各色餡料的粽子都嘗了一番,到後來就學會挑食點餐了︰不是葷餡兒的不吃。

而且這烏龜都快成精了,隔著糯米不用張嘴咬就能聞出裡頭是什麼餡兒,如果是素餡兒的,它就把頭微微放低一些,一動不動,老僧入定一般。

喂了一會兒,剩下許多剝過了但是絲毫未動的粽子,田七覺得扔了怪可惜的,她自己又吃不完,就詢問周圍人的意見,大家願不願意吃被烏龜聞過的粽子。眾人紛紛表示希望沾一沾神龜的仙氣,於是那些粽子一個沒糟蹋,都進了這幫宮女太監的肚子。

如意見戴三山不吃了,又覺無聊,指著岸邊垂柳道︰“田七,用這個給我編個戴三山吧。”

用柳條編烏龜有些難度,主要是田七以前沒嘗試過。不過今天小如意都願意穿裙子了,田七自然要好好地滿足他,於是扯了柳條試著編起來。

兩人並肩坐在戴三山的背上,周圍人照例不敢靠太近,因為神龜雖然吃飽了,卻沒有放鬆警惕,伸著個脖子大睜著眼楮,看起來甚是駭人。神龜咬人事件,有人經歷過,有人聽說過,總之越傳越誇張,現在除了田七和如意,基本沒人敢靠近它。

哦對了,還有一個人有這個膽量,那就是我們的皇帝陛下。不過紀衡靠近戴三山的效果永遠是,這烏龜迅速地縮進殼裡。

紀衡自己也不明白,烏龜到底是怕他還是討厭他。

今天的效果依然如此。端午節,他也不想工作,無聊之下,聽說兒子和田七在太液池玩,他又湊了過來,老遠就看到一大一小坐在烏龜背上有說有笑。

別人沒反應過來時,戴三山先看到了他,照例把頭和四肢縮進了殼裡。

走近一些,周圍人剛想請安,就被紀衡給製止了,他很想聽一聽如意和田七在交談什麼。本著關心兒子成長教育的目的,這樣的事兒他也沒少乾。

隻聽如意軟軟糯糯的聲音問道︰“田七,端午節為什麼要吃粽子呀?”

十三個字!紀衡的老毛病又犯了,數完之後,羨慕嫉妒恨。

“是為了紀念屈原。”田七和如意一樣,麵對著湖水,沒有發現紀衡。她一邊低頭編著烏龜,一邊回答如意。

“屈原是誰?”如意又問。

“屈原是很久以前的一個詩人,他被他的主上冤枉疏遠,後來想不開,就投水自儘了。”

紀衡微微點了一下頭,不錯,至少還知道一些基本的典故,也沒說偏。不過,他的滿意沒有維持太久。

如意追問道︰“他為什麼會被冤枉呢?”

九個字,紀衡數完,又接著看田七如何解釋。

田七覺得這個問題說起來比較費口舌,而且就算說了如意也未必能聽懂,於是信口謅道︰“他姓屈嘛,所以就屈死了。”

紀衡很想狠狠敲田七的頭︰這是什麼歪理,別帶壞我兒子。

如意是小孩子,什麼都信,這會兒把胡話當真,訝異道︰“我姓紀,以後豈不是要急死?你可就好了,以後能吃糖甜死。”

紀衡已經顧不得數字數,他被兒子非凡的舉一反三能力震驚到了。隻不過,什麼急死、甜死,也太胡扯了!

紀衡正要打斷他們,忽聽到如意難過的聲音︰“我要是急死可怎麼辦呀。”

以你的性子,肯定先把別人急死,紀衡默默地想。

田七安慰如意道︰“沒關係,常言道‘事在人為’,殿下以後隻要不生氣,不著急,修身養性,做一個謙謙君子,定然就不會急死了。”

如意認真地點了點頭。

回想一番自己當初是怎樣被人灌輸《論語》中的修身之道,再看看眼前的兒子,紀衡感慨萬千。他發現田七總有辦法把一些歪理給掰正,且又蘊含發人深思的道理,到頭來這樣的道理又不過是小變態隨口扯的玩笑話。

算了,至少如意受到的是正麵的激勵,紀衡自我安慰道。

如意這會兒手中拿著個粽子,他拆了一會兒,終於親自剝好了它,於是獻寶似的舉到田七麵前︰“田七,吃。”

田七正認真編著烏龜,看也不看便咬了一大口,一邊嚼著一邊繼續忙活。那粽子是豆沙餡兒的,配著糯米,軟糯香甜,可口得緊。

如意自己並不吃,他探過身子在田七臉上親了一下。

紀衡終於看不下去了。自己親生兒子,都不怎麼親他這當爹的,現在怎麼隨隨便便就親這個太監。於是他走上前,想把如意抱起來,還故意擠在如意和田七中間。

烏龜的背是拱形的,紀衡想抱起如意就要彎腰探身,這樣一來身體降低,他的臉也隻比如意的臉高出寸許,龜殼很大,他不能進犯很多,能擠在兩人中間的隻有頭頸。

田七知道如意親了她,但並不知道紀衡擠了過來。她和如意經常玩你親我我親你的遊戲,這會兒正專心地編東西,被如意一親,也沒多想,便側頭回親他,目光卻不離手中的東西。

結果這一下結結實實地印在了紀衡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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