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的腳步總是非常的輕快。像是沒什麽事能令他不快、令他為難似的。那張白淨的小臉總是掛著真摯的快樂微笑,每當他轉身回頭,與對方四目相對——
那雙淺棕色的眼眸總會迸發出極大的喜悅,讓他手足無措、莫名其妙。
羽生蓮儀喜歡中原中也。毫無道理的、毫無理由的,這個小鬼一看到他,就會沒大沒小的高呼-
“中也!”蓮儀小跑起來。那雙眼裏簡直有星星在閃。“你在這裏!”
他看上去可真快樂啊。
中原中也麵無表情。中也麵帶嫌棄。
小鬼跑向他,看上去想要鑽到他懷裏——某次他還真這樣做過。
而那次中也之所以沒躲,不過是因為這個港口黑手黨的小少爺穿著的白襯衫上沾染了不少血跡,他以為對方是在尋求庇護。
然後他得知了真相。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對方在羊的地盤身受重傷,也不能讓羊加害一個這樣的…這樣的孩子。
雖然在後來的交談中,他得知了那並不是蓮儀本人的血。但自那之後,對方卻好像得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準許似的,總想將他抱個滿懷。
很奇怪。
——非常奇怪。就像某種惹人膩歪的小動物似的。毛茸茸、熱乎乎,毫無惡意也毫無敬畏,一下就撲了上來……
不管那之後他把他推開了多少次,羽生蓮儀還是會湊上來,像是想要鑽回窩的雛鳥一樣,想要鑽進他的懷裏。
“喂——等一下,你可別把我撞下去了!”中也故作冷淡的用重力扯了一下蓮儀的外套。成功的製止了這個橫衝直撞的小野獸。“怎麽到哪兒都會被你發現啊。難道你是狗嗎?”
這句話有點不對。說他是狗…雖然沒那個意思,但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但沒等他繼續思考如何轉圜,孩子的笑臉就迎了上來。顯然,蓮儀一點都沒介意他那粗魯的用詞。不僅不介意,他還不見外的向旁邊擠了擠中也,而中也鬼使神差的動了動,當真給他讓開了一小塊地方。
羽生蓮儀也坐到了“蘭堂”的墓碑上。他們肩膀靠著肩膀,中也不自在的擰動著身體,而蓮儀毫不在意的開口問道:
“在說什麽呢?中也。我聽孩子們說白瀨過來找你了。”
神奇的家夥。
中也心不在焉的想。這家夥看似毫無心機,但也不知不覺就打入羊的內部了啊。
畢竟他總是會帶點實用的禮物過來,又沒再穿過亮眼的衣物。
最重要的是,這小鬼被人揍了也不還手。結果不知不覺間,年紀小的那群家夥就不那麽排斥他了,甚至還能和他聊上幾句。
“沒說什麽,過來抱怨這家夥幾句。嘖,真是。”中也的語調倒是平靜。“到死都神神秘秘的家夥。”
蓮儀的眼睛閃了閃,轉過頭望著中也的側臉。
中也並不回望,並暗自決定如果這家夥說類似於“什麽啊中也還蠻喜歡蘭堂的”這類傻話,就要彈他一個巨疼的腦瓜崩——這傻小子總愛講叫人下不來台的話!
但蓮儀沒有。蓮儀甩著腳,扭頭看向了天空。
“中也知道嗎?……蘭堂他其實並沒有被埋在這下麵。”
這問法很是婉轉。
“啊。我聽說了,那些人好像是說他的屍體消失了,對吧。”
中也悶悶地回答。
“所以才說嘛…真是叫人搞不懂的家夥。要不是我親自確認的,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假死脫身了。”
蓮儀:。
蓮儀不敢接話了。他的嘴唇蠕動一下,像是想問中也到底希不希望蘭波活著。
他們的對決雖然是場激烈異常廝殺,但蘭波的臨終遺言卻又極大程度的安撫了中也那隱藏著不安與茫然的心。
不知為何,明明是羊之王,中也卻很缺支持的樣子。
“搞什麽啊,你是知道什麽內情嗎?”
中也瞥了他一眼,被那副難得糾結的表情給逗笑了。
這是個很俊朗的笑。蓮儀很難形容,他覺得這一刻的中也相當帥氣,那微笑裏滿是釋然與包容。
“得了吧。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吧?還輪不到你這種豆丁冒著生命危險幫我傳遞消息。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搞清楚這一切的。總有一天…”
中也從墓碑上跳了下去,我還會再來的…他在心底說道。
接著赭發少年便雙手插兜,向山下走去。蓮儀立即就跟了上來。他小跑兩步才追上了中也,再開口時有一點的磕巴:
“……好、好帥哦,中也。”羽生蓮儀情不自禁地雙手握拳,上下揮動。“感覺…感覺就像哥哥一樣。”
——這算哪門子誇獎?
——哦,這家夥,原來有個哥哥啊。
“你差不多得了。”中也感到一陣無奈。“一到我麵前就各種吹捧,你也不知道累啊。”
“哎?…怎麽會累呢?我可是認真的啊!”
就因為你是認真的,才叫人格外…格外的不好意思!
但這話中也是不會說的。不能叫這小鬼得意忘形,他現在就已經很難搞了。
而蓮儀是絕不會準許冷場出現的。他突然怔了一下,有點驚訝似的對中也說道:
“咦?白瀨怎麽在那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