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雖非骨血,卻為至親。

這種幻覺,確實令她心神動搖。

“不要擔憂——不要擔心!紅葉!”

黑發男孩振作了起來,再次露出一如往日的微笑。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許願似的說道。“我希望你們都能得到幸福與快樂!”

尾崎紅葉沒有答話。她恬靜的笑了笑,這個有著淒苦內心的女人,並不覺得這一番話能被實現。

紮根於夜晚的花朵若還想著生活總能風調雨順,那也太天真了。

“希望這一切,都能如您所願。”

她恭敬地答道。望著眼前再次振作,愉快微笑的男孩。在某個瞬間,某個被埋藏在心底,暗無天日、不見人聲的角落裏。她似乎又隱約升起了一絲不切實際的期盼。

不過……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蓮儀。

如果是“惡魔”的話,或許的確能將自己的所思所想,一一化作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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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死了三次的人於三日前到達了西伯利亞。

他的體質令他不願在冷風習習的馬加丹久駐。接下來要去往何方?是神秘而富饒的遠東,還是海對岸夜夜笙歌的美國?

他拿不準主意。

有人在找他。那並非來自日本的追兵,也不是親愛祖國派出的調查者,亦非他的舊日親朋。那是一股本地勢力,年輕而富有活力,野心勃勃、掘地三尺。

但他畢竟是個老牌間諜。

他畢竟是個超越者。當他不想被人找到時,能強迫他現身的人,實在很少。

——阿蒂爾·蘭波,我們姑且還用這個名字稱呼他吧。

這位綠眼睛的異能力者在午後敲響了一戶居民的房門,憑借優雅得體的舉止與毫無口音的俄文登堂入室。他沒拒絕主人遞來的熱伏特加,但鬼知道那些高濃度的酒液最終流向了哪裏,狡猾的空間係異能力者,如果他想,他肯定是世界第一的大胃王。

放在往日,逃亡途中的蘭波肯定滴酒不沾。但今日卻有些特殊。

在以“彩畫集”兜住了絕大多數的烈酒的同時,蘭波破例準許一杯左右的酒液流向自己的胃袋,真是諷刺,過去他可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借酒消愁。

而他酒量算不上好,一杯過後便已有些醉了。

這個死了三次——以出生時的名字被親人下葬;以聞名世界的名字遭背叛而死;又以被念錯得來的假名詐死脫身的“蘭波”,他心中亦有迷茫。

他是世界排名前列的情報員,一個月的時間已足夠令他重新掌握祖國舊友的近況。國內的政局未有多少改變,即使他這時選擇回去故鄉,也不必擔心他人的背刺。

但是,但可笑的是,“回國”這個選項,從最初的到最後,卻都不在蘭波的備選名單之上。

——他要悔罪。

——他必須得為此懺悔。

“……”

這位黑發纖長、麵色蒼白的綠眼青年望著杯中透明無色的酒液。他心裏明白,他已是一個叛國者了。

這又要從何說起呢?

他時不時便會夢見那人的金發。魏爾倫…他的背影,他殘酷的太陽即使在夢裏也不肯再看向他。

無儘的苦澀湧上心頭。過去的自己發出酸楚的嗤笑。蘭波,你竟要為此叛國嗎?那是你的祖國、是生養了你的父母、培育你長大的故鄉。那是你的安眠之地。

酒液中呈載著他冷酷的綠眼睛。

痛苦恍若一個虛幻的夢。夢醒時刻,蘭波的內心格外平靜。

——可那裏,已並非是我靈魂的歸處。

八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已為祖國死了一次。那時的他已作為阿蒂爾·蘭波做出了選擇。

他與摯愛之人廝殺。

其結果是近乎靈魂層麵的泯滅。他失去記憶、失去來處、孤魂野鬼一般遊蕩在陌生的橫濱。胸口總有冷風穿過,就好像那裏有個看不見的大洞。

他很後悔。

——很多事,現在想來,他都做的不夠好。

如果能再走近一些就好了;如果自己是個能叫他信任的人就好了;如果,那時,把話說的更明白一些,就好了。

魏爾倫……

無數次,他在心底咀嚼那個青年的名字。

而這一次,他召引來了滿心好奇的惡魔。

“……好強烈的感情哦。”

一個童聲自酒液中響起。

那是惡魔的聲音。

“蘭波先生,你現在想好,要許什麽願了嗎?”

祂期待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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