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之所以會這樣胡思亂想,也是因為…我其實也沒多少替別人實現了宏大願望的經驗。”
在他原本的世界,他為周圍的叔叔姐姐實現的大多是:“給我倒一杯葡萄酒,配一束襯愛妮斯(他戀人)頭發的花束”,又或“哇啊,拜托你了小傑西,幫叔叔我把倉庫的火滅了吧!”這種程度的願望。
先不說他與他們彼此知根知底,隻說這些願望本身——要實現它們,根本就用不上多少魔力。
“哎……”
惡魔反倒因此憂愁了起來。不僅是那些未被許出的願望,還因為,他頭次切實的察覺到了,人類果然是種特殊的、美妙的、複雜的生物。
他根本就不懂人類。
——他果然隻是個笨小孩!
而這聲聲嘆息令蘭波有些困惑。他看著杯中那垂頭喪氣的小酒人,思考數秒,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問題:
“為什麽突然就對……他,有了興趣呢。”
黑發男人輕輕的問道,好似怕驚擾了誰。
“在我離開橫濱以後,又發生了什麽事嗎?”
蓮儀聞言,有點繃不住了。
他本來真的不想說的——一方麵,他怕自己又哭出聲來;另一方麵,他總覺得中也一定不會希望他到處傳播此事。
但蘭波先生看上去、聽起來又的確是個還不錯的大人。從那個被他拉出來的異時空投影來看,即使自己被中也殺掉了,他都沒有惡言相向,反而是為中也留下了很棒的諫言。
因此,可能和蘭波先生商量這件事,是沒什麽問題的吧?
的吧?
他說了。
蓮儀的語言組織能力並不算差,因此蘭波很快就理解了他口中故事的因果。而就在這位情報員詫異於蓮儀竟如此心軟時,小小的人造人這才道出了自己想見魏爾倫的原因。
“因為、你看…在你的回憶中,他是因為重視中也、想保護中也,這才不惜與你決裂的,不是嗎?”
“這麽好的你——這麽關愛他、珍視他的你,他都置之腦後。滿腦子隻想著中也的事,這種行為,不就像家人一樣,像個哥·哥嗎?”
“如果是這樣珍惜中也的…魏爾倫?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是真心實意的喜愛著中也,會為他的幸福著想的吧?”
那個伏特加做的小人,隻有指甲蓋大小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委委屈屈的癟嘴表情。
“沒有家人的世界實在太殘酷了。中也現在這樣,不就隻是一味妥協、遭受利用,還甘之如飴嗎?”
“就算這是他本人的選擇,那做出選擇的原因,似乎也就隻是這在所有的壞選項中,看上去稍微沒那麽壞……怎麽這樣啊!太奇怪了——我希望有誰能替他創造不同的選項!一個真正的HappyEnd!”
杯中小人義憤填膺的控訴著,時不時就做出相當卡通的舉手、跺腳動作。那模樣還真活靈活現,就和這番話語一樣,
完全就隻是個小孩子。
蘭波沉默了一會
他踏踏實實的沉默了一會兒。並非是在斟酌措辭,也沒在進行任何謹慎推斷。
他就隻是突然發現,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答話。
——他不再如最初那樣忌憚羽生蓮儀了。
——可是…可是啊,這件事的難搞程度,甚至比最初還上升了兩個等級。
該說實話嗎?該坦言相告嗎?
他很猶豫。對於現在的蘭波而言,這世上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其實隻有一個。
……但是。
他看著杯子裏那個小小的、小小的孩子。
那雙金綠色的眼眸,隱隱卸下了屬於成人世界的防備。這個超越者疲累的,嘆息一般的說道:
“可是,蓮儀君。”
“魏爾倫他……他啊,恐怕並不會像你希望的那樣,溫情脈脈的行動。”
“他是個拒絕體會他人那微妙至極的情感,憎惡且戒備著全體人類的‘人’。而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他曾經麵臨的選擇遠比中也君還更殘酷……遭受的傷害,也遠比中也君更多。”
枯萎了一般的敘述者,在說完以後,便風化了一般沉默的思考著。而在受到衝擊的孩子順利組織好語言,想說些什麽之前,那個仿佛已燃儘了生命的法國人再次開口,下定了決心。
“……對不起,蓮儀君。又讓你失望了。”
“但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就在剛剛,就現在,我想好了要許的願望。”
“你願意聽一聽嗎?傑西瓦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