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颶風篇(TBC)(2 / 2)







小人造人微妙的笑著。他重新將自己的意誌裝入了一具新的軀殼之內。

這個身體遠比上一具更靈敏、更厲害,更能承受來自本體的“力量”。

他是絕對不會準許,自己在同個地方跌倒兩次的。

這具更優秀的素體,就這樣降臨在被他暫停住的那個時間點,一地狼藉的軍方實驗室內。

側腹被捅了個大窟窿、不斷失血,還被埋在瓦礫之下的中也;以及,接收著來自“N”的命令,跨在他身上想要殺死他的淒慘白骨。

這場景,真是,讓人窒息。

蓮儀微笑著,

磨著牙齒。

白瀨似乎鼓起了勇氣,準備過來幫助中也。

我收回我之前針對你說的所有壞話。我會祝福你的,在此事之後,我會狠狠的祝福你,讓你接下來的人生一帆風順。

但在那之前。

“……人不齊啊。”

蓮儀孩子氣的嘟噥著。無意識地□□著自己的虎牙。

“奇跡降臨的場景,總感覺排場還可以再大一些,不是嗎?”

他笑嘻嘻的將追殺著N的魏爾倫、狼狽逃命的N、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太宰、單純可愛的亞當,全都挪到了此時此刻、這個場景之內。

“嘻嘻。”嘻嘻。

小人造人劃動手指,儘管並無多少意義,在令時間恢複流動之前,他還是恢複了中也身上的傷。

而在下個瞬間,在場的數人都感覺眼前一花,接著便發現自己已不在原地,莫名的來到了另一個房間。

而在太宰猛地盯向那個幼小的身影、在魏爾倫捏碎N的骨頭之前,有人比他們反應更快。

“蓮儀……”

這聲音顫抖著,不如往日乾脆。

中也每次叫他名字,都叫的很快很快,就好像拖長了念會暴露什麽似的,就好像-

“蓮儀。”那雙鈷藍色的眼睛顫抖著,既像是明白了什麽,又像是害怕這隻是自己臨死前的美夢。“你……”

羽生蓮儀微笑著,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好可憐啊,中也。”他說道。“好可惡啊,我討厭這個現實。”

他無比誠實的,實話實說。

略遠一點的方向,似乎有人微弱的說了句:“等一下。”

是太宰的聲音。真是聰明啊,不愧是太宰,你到底又猜到了多少,理解了多少呢?

就算你明白了全部,我也不意外。

但是,

但是呀,

——我畢竟,是個惡魔來著。

蓮儀可愛的、恬靜的、憐憫的微笑著。

“我真狡猾。”

他為自己打氣。

“我是壞孩子。”

他笑著抱向那具蒼白又纖細的白骨。那個連名字都沒告訴觀眾,無辜的、可憐的,

絕對,能夠許出他需要願望的少年。

【那麽,就讓我實現你的願望吧。】

惡魔發出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之內的聲音。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咒文。

“……簡直……”

白骨,本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響的白骨,它空洞的給予了回應。

“簡直,像是阿拉丁的神燈一樣呢。”

惡魔滿意的、滿足的微笑著。

——既然你們都不肯許願。

——許了的願,還不肯如我所願。

嘻嘻,

嘻嘻嘻。

“但能被實現的願望不是三個,而是隻有一個。”

——咒文成立,鏈接已被建立。

“真可憐啊,討厭的大人們擅自就將你掠走利用,至死不得安息。”

“真過分啊、真過分!你明明也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有充滿快樂的回憶!”

惡魔嬉笑著蠱惑,羽生蓮儀快樂的發問:

“那麽,親愛的孩子。”

“你要許什麽願呢?”

白骨…不,少年。

已然逝去、卻連屍骨都被當做武器肆意濫用的少年。

如果他能流淚,如果那對空洞的眼眶還能流淚,那眾人一定能看到無比晶瑩、無比純潔的淚花。

就是這樣一個無辜的、溫柔的少年,

他說:

“我希望……”

“希望這一切從沒發生過。”

許出了一個,非常適合惡魔自行發揮的,純潔的願望。

032章-請你笑一笑吧,中也

那枚破碎了的、晶瑩的寶鑽,此時正安靜的躺在中也的貼身衣袋之內。

在羽生蓮儀突然出現之前,重傷昏迷的中也似乎做了一個昏沉的夢。

真奇怪啊,像他這樣的人造異能生命,本是不該做夢的吧?

而夢中的中也,仿佛一直都在下墜。重力異能不起作用,他無助的、茫然的向下墜去,卻始終都沒摔到地上。

就這麽持續的,好似不會結束一般的墜落著。

他很疲憊,也很痛苦。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少年遭遇了這等不幸,明明是可以痛哭一場的。

但中也始終都沒落淚。他並非不能哭泣,在被夥伴們的付出感動之時,他也曾視線模糊,不得不靠嘴硬來掩飾淚珠。

那樣珍貴的寶物,如今卻遭毀壞,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沒有哭。他甚至不停的唾棄著自己的疲累。

因為,軟弱——是罪。

如果他能阻止這一切就好了、如果他能保護大家就好了、如果…如果,那麽多的如果,交替著組成了他的不甘。苦澀的情感割破了他的喉嚨,可就連這些不甘,也是軟弱的證明。

那麽,就向前看吧。

中也不準許自己再抱任何希望、再有任何期待。一味的緬懷過去,又有什麽用呢?失去的已回不來了,現如今他要做的事就隻有一件:為家人們複仇。

複仇。

可就連這件事,都因“N”的出現,而變得不再單純。他原本是那樣的憎恨魏爾倫,事到如今,也不是說他已不再恨了,就隻是……

這一切,這與他有關的一切,似乎都毫無停歇之意的向下墜去。墜到了一個無人能夠觸碰、無人能夠窺見,亦無能知曉的地方。

那似乎是個黝黑的孔洞,深不見底,一無所有。

如果此事就這樣發展下去,即使成功殺死了魏爾倫,中也的未來,又會變成何等模樣呢?

為了摯友、為了家人們的理想,他恐怕會一直留在港口黑手黨,以一己之力,承擔起整個旗會本應獲得的未來吧。

港|黑從一個落腳點,變成了唯一能夠令他回憶起大家的地方。為了給逝去的親友們獻上微不足道的思念,他一定會親手將鐐銬戴到自己的腳上。

——那種未來,

——被我吃掉了哦。

孩子的笑聲在虛無中響起。充斥著不知名的愉悅。

名為羽生蓮儀的存在微笑著,以那具新軀殼為中心,漆黑的粒子猛然擴散,整個地球都被包裹其中。

金色的眼球仿佛一個不停向地球靠近的太陽。而在祂的角膜碰觸到地球之前:

“蓮儀……”

中也向惡魔的方向伸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或許,他就隻是想要確定自己沒在做夢,眼前的孩子確實活著。他可能就隻是想要證明這點事而已。

“這種表情的中也。”已不存在於這個世間的羽生蓮儀,他溫柔的咕噥著。“患得患失,好似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雖然真的很可愛,但也太令人心疼了。”

黑色的粒子飛舞著、隱約間似乎有N的慘叫聲傳了出來。但那種小事絲毫都沒影響蓮儀與中也的對話。

“我還是喜歡中也的微笑。上次沒能看見,我偷偷鬱悶了好久。”

羽生蓮儀說著少女漫畫總會出現的王道台詞,孩子氣的偷笑著。

“所以這次咱們說好了,中也一定要笑給我看哦!”

————————————

中也才剛醒來。

他睜開眼,見到了自家的天花板。

模糊的視野、遲鈍的神經,他才剛睡醒。因此,他花了足足3秒才反應過來,接著就從床上一躍而起,驚愕的、茫然的、混亂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是我家沒錯。但問題是,為什麽我會在家中醒來?

那是個噩夢嗎?

——這種愚蠢的幻想,中也在開始動搖之前,便將其扼死了。

他的記憶清晰無比,無論是舊世界的慘劇,還是喪心病狂的N,乃至於不可理喻的魏爾倫,這一切全都歷歷在目。他清醒的記得這一切,他……

他強逼著自己冷靜,幾乎靠本能隨便換了身衣服,接著就從窗口一躍而下。

他很急,很急很急。可他到底在急什麽呢?中也的大腦已無力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懂。

但當他輕巧的落地,結果卻發現了那輛屬於阿呆鳥遺物的摩托車時,一切的情緒都變得冰冷,中也的大腦再次僵住了。

不會的。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他混亂的在腦內勸說著自己。稀裏糊塗地騎上了那輛帥氣的機車——然後便以異能將其驅動,以飛機一般的速度,騎車駛向舊世界。

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我-

我——

飛速掠過的景物好似變成了什麽妖魔鬼怪。在腦內的某處,中也確實也想了:

萬一沒能趕上該怎麽辦?萬一他想錯了怎麽辦?萬一他到了舊世界,卻發現一切都沒被改變,那該怎麽辦?

不知道。

無所謂了。我啊…我就隻是想要-

當中也能看見那間隸屬於旗會名下的台球酒吧之前,有什麽穿過獵獵風聲,先一步進入了他的耳膜。

“嗚、嗚呃——”是蓮儀的聲音。“你可不要偷偷放手哦!”

孩子嬌氣的叫嚷著,明顯是在和熟人撒嬌。

“哎呀,你還是不是個男子漢了,這樣愛嬌搞得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啦,哈哈哈!”

……那是,

“有什麽辦法啊!我、我承認我小看你了,阿呆鳥。”

蓮儀說到。

“獨輪車比我想的還更困難啊…哎,你別鬆手!不許嚇我!”

“哈哈哈哈哈!”

……那是阿呆鳥。

中也風馳電掣的到達了他的目的地。

中也恍惚極了。

而他的出場方式實在太過拉風,這似乎令送他摩托的少年有些不滿。阿呆鳥挑了挑眉,嘎嘎壞笑著:

“真欺負人!中也,你這家夥,意外的擅長炫耀嘛!”他抬抬下巴。“就這麽喜歡我的愛車嗎?——可惡,要不是比賽輸給了你,我才舍不得將它送你呢!”

此乃謊言。

這輛車本身便是阿呆鳥為中也準備的周年禮物。是特地根據中也的身型與異能設計而出的孤品。

是來自摯友的,再貼心不過的贈禮。

“…………”

而那個赭發少年。他就像被凍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那神情簡直彷徨。阿呆鳥立即便發現了不對。他不再笑了,表情變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嚴肅:

“怎麽了中也?”他拍了下蓮儀的腰,鬆開手站直身體。“別和我說你是體檢查出了什麽問題——外科醫生就在裏邊,喂,你別嚇我!”

“……我沒事。”中也的聲音輕的好似秋日的落葉。“我什麽事都沒有。”

阿呆鳥有點被嚇到了。而在那之前,有把手|槍抵住了中也的後腰:

“看來是被你發現了啊,真沒辦法。沒錯,首領發來了命令,要我親自將你處決。”

中也一動不動。

是鋼琴師的聲音。

“沒想到吧,這簡直是最糟糕的情況了,不是嗎?”

愛穿黑白服飾的英俊青年,他的語調好似暗合著某種特殊的旋律,以致於氣氛竟有些曖昧。

“想好遺言了嗎?中原中也。”

“……”

中也,

中也狠狠地閉了下眼睛。

他必須努力控製自己麵部的肌肉,才不會真的顫抖出聲。他含糊的、不耐煩似的說:

“別鬨了。”

“……別鬨我了,鋼琴師。”

什麽遺言啊,為什麽這種話要被你這家夥說出口啊。你這混蛋。

……之前是誰……

是誰連最後的一句話都沒留給我,就擅自死掉了啊!

“哎呀呀~”鋼琴師滿臉困惑。下意識就拍了拍中也的肩膀。“突然變敏銳了呢?本想稍稍欺負你一下的。”

這也是謊言。

鋼琴師難得孩子氣地探頭探腦,還不停的給阿呆鳥與蓮儀打著眼色:怎麽回事啊,這小子?

而他的本意,大約是想用最糟糕的事,來抵消中也剛剛的彷徨吧。

但確實有些弄巧成拙了。因為中原中也早就知道了:

無論是鋼琴師還是阿呆鳥、又或外科醫生、公關官、冷血。旗會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能為他背叛首領命令程度的,他的家人啊!

所以,這種程度的整蠱,他已經不會再上當了。

——何況!

中也茫然地望向蓮儀,求助一般,求救一般。

蓮儀的心都要化開了。小人造人咬緊下唇,連蹦帶跳地跑了過去,一下牽住了中也冰涼的手掌:

“鋼琴師總壞心眼。”他親昵的抱怨著。“好啦好啦,我、我先單獨安慰中也一下。一會兒就帶他回來。”

“不行。”

表示反對的卻不是鋼琴師和阿呆鳥。中也率先站定了身體。

蓮儀溫熱的小手令他勉強回神,終於有了些真實感。

而“真實感”帶來的,則是嚴重的應激障礙。他神色一凜:

“我們就在門外說。你們兩個…先進去等我們一會兒,好嗎?”

中也並不知道他的請求聽上去有多軟弱。他顧不上了。

他在恐懼、戒備著什麽呢?當然是那個不可理喻的魏爾倫。

——這一次,我絕對、絕對會保護大家!

他的反應著實嚇到了鋼琴師與阿呆鳥。兩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的向蓮儀看去,像是在征詢孩子的意見。

蓮儀壓力山大,他不得不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心裏有譜。

“……行是行啦。”

阿呆鳥遲疑著。

實話實說,在他心裏,蓮儀也是個很沒譜的小孩,把這種狀態的中也丟給蓮儀處理,令他有些不安。

鋼琴師則比阿呆鳥更敏銳一些。

“哎,可不能太久哦。不是說好了要繼續台球比賽,好給某些敗者一點不切實際的希望嗎?”

青年假裝若無其事的陰陽怪氣著,然後向中也的方向開槍,槍中射|出了一朵玫瑰。

“我會叫大家等你的。”

被挑釁的敗者組阿呆鳥,他的頭上爆出一個井字,磨了磨牙。

“快點回來哦,中也!”

兩人悄悄互掐著,肩並肩走進了舊世界。

門外的中也緩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能擠出半句問詢。

今日的太陽並不熱烈。可不知為何,中也的體溫飄忽不定,體感也是時冷時熱。

好可憐啊,中也。

蓮儀牽著他的手。隻這樣還嫌不夠,他上前抱住了彷徨的羊之王,就像織田抱他時那樣用力。

中也就好像被驚醒了似的,猛地顫了一下,下意識也抱緊了蓮儀。

“……”

愚鈍的中也、不坦誠的中也、怕失去的中也。

少年依舊什麽都沒能問出口來。

就像是怕戳穿了這個美夢一般。他僵在原地,在太陽底下渾身冰冷的筆直站著。

於是,不得不換同樣笨拙的蓮儀主動開口。

可此刻的小人造人,也難以掌握“該說的與不該說的”的度。

因此,他把和自己有關的所有事,都和中也說了。

比如,我是來自異世界的人造人,最初,僅僅是因為中也的特質與我很像,這才對你格外關注。

以及,接觸了之後我才發現,中也就是中也,即使中也不是與我類似的存在,而是從一開始就是人類,那我也還是會喜歡上中也,想和中也成為朋友。

“對我來說,中也是人類還是荒霸吐,又或者是他們嘴裏的什麽保險裝置,這全都無所謂。”

“中也就是最棒的中也。是我第一個朋友,是會為我準備禮物、為我悲傷的最好的人。這就夠了,這就足夠了!”

“因此,中也你不要再努力了。即使現在就離開黑手黨也無所謂,你想知道什麽、想得到什麽、想改變什麽,都可以和我說。”

“中也甚至不用許願,因為‘我想幫助中也’,是我本人的願望!我把我的力量分給你用,所以,中也要過最幸福的生活、要永遠快樂。”

“而我什麽報償都不需要,既不需要中也為我拚命工作,也不用中也努力長大,隻要中也你能笑一笑,我就很開心了!”

“當然了,要是能摸摸我的頭,抱一抱我,誇一誇我,那就更好啦!嘿嘿嘿。”*

小人造人在他懷裏拱來拱去。

“我啊,最初真的好生氣、好委屈。”

“這世界太沒道理了。這麽好的中也,就沒人真心實意的為你著想、隻向著你、隻惦記你嗎?”

“旗會的大家差不多是這樣,可大家的力量還很微弱——因為,大家都很年輕、根本就是群半大孩子,雖然互助會的本意就是互相扶持,但我希望——希望自己能當大家的後盾,希望大家都能過上快樂的人生。”

“所以,我決定了。我要當中也的夥伴,無論發生了什麽,都由我來站在中也這邊,偏向中也。”

……

被太陽凍僵了的中也。

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的中也。

“……對不起。”

蓮儀說著。

“我本來,隻是想讓你笑一笑的。”

赭發少年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就隻是將孩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

為什麽你卻在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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