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人造人無聊的撥弄著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波洛領帶, 用白皙的手指輕撫那枚剔透的寶石。

“大家都好好啊。”他輕聲嘆息著。“我開始明白羅尼哥的心情了。”

儘管之前也很認可人類的美麗與寶貴。

但那時的心情，與此時還是截然不同。

“……我最近，其實都有點搞不懂自己了。”

這些話在中也麵前不能說, 在紅葉麵前就更不能說。

“我隻告訴織田先生哦, 請你一定為我保守秘密。”羽生蓮儀垂著眼睛。“我好糾結啊, 我到底要當個好孩子，還是壞孩子呢？”

“之前我覺得, 絕對是好孩子更受歡迎，而且，我也想成為那樣陽光開朗的小孩子，越是難以做到，就越是值得努力，我那時就是這麽想的。”

“可是，我最近隱約察覺到了。果然還是當壞孩子更占便宜。而且，紅葉她啊……”

她啊, 是寧願我變壞去折騰世界, 也不願我是好孩子，結果卻被世界折騰的。

“……”蓮儀猶豫著。

不過，織田先生說他覺得我是個好孩子。其實我很清楚，我那時的那個狀態, 那番豪言壯語, 其實和“好孩子”根本不搭邊。

織田先生就是太喜歡我了，才會誇我是好孩子的。與其說我是好孩子，不如說他濾鏡太厚了。

那麽中也呢？

中也他無所謂吧。中也隻當我是他的小朋友。我是好是壞，他都能全盤接受。中也就是這種人啦。

蓮儀小心翼翼地抬頭, 偷瞄了沉默不語的織田作之助一眼。

紅發青年的表情依舊平靜。他們四目相對了一瞬，在蓮儀低頭之前, 織田就再次伸手，摸小貓似的摸了摸他的頭毛。

那動作很輕。

“我沒什麽新的大話能說啊。”

織田作之助輕聲嘆道。就好像當真覺得自己沒有新的大道理能講，很對不起蓮儀似的。

“我還是覺得，蓮儀要相信自己。”

“別人的評價並沒那麽重要。重要的還是蓮儀的選擇，蓮儀的決定。”

蓮儀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毛。他實在很喜歡與織田說話，但這時難免有些泄氣。

小人造人抱怨似的嘟囔：“那萬一我放縱太過，突然變成了個不得了的不良少年，從明天開始抽煙喝酒燙頭發——即使這樣，織田先生也沒所謂嗎？”

好怪。

織田思索了兩秒：“蓮儀會有自己的理由吧。即使你那樣做，隻要你的內心安穩依舊，那就沒關係。”

小孩微微一愣，而織田也恍惚了一下。

“哎？”

“我是不是，說了句還挺不錯的話？”

據說是想要成為小說家的青年，這樣後知後覺的說道。

而根本沒接受過正經教育的小孩，則一邊瘋狂點頭，一邊興奮的漲紅了臉。

“嗯嗯！嗯嗯！”他真的很好哄。“我覺得是很厲害的話…好厲害啊織田先生！我覺得應該記下來哎！”

這麽說著，小人造人腦內的電燈泡微微一亮。

“啊！我想到送你什麽禮物好了！”

接下來的對話中，有十分鐘左右，都是織田的推脫，與蓮儀的癡纏。

正方論點：不用了，無功不受祿；我是大人，蓮儀還是小孩，沒有大人收孩子謝禮的道理，而且我也沒送過蓮儀你什麽東西；太破費了，你還沒自己賺錢吧。

反方論點：明明就幫了我很多，織田先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有恩報恩是好品德吧？而且你有請我吃咖喱飯、送我衣服！啊這，別、別小看我，既然是禮物，那當然是我親手做了！手製哦！獨一無二的！

織田被說服了。

如果太宰有幸在旁圍觀，他大約會表現的很震驚：什麽，織田作竟然也是能被說服的嗎！

這可是那個織田作哎！

看似毫無心機其實是大智若愚；明明關係已很親密卻又始終與人保持著一線的距離；下定決心別說十頭牛就是十輛車都拉不回來——這可是，那個織田作哎！

是太宰隻能看星星一般看著，不願也無法操縱乾涉其人生的，最特別的那個人。

但蓮儀可不清楚自己做到了何等大事。他快活的哼哼著，圍著織田轉來轉去，像是正在舉行什麽奇怪的儀式。

織田看著滿臉是笑的孩子，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有話直說。

“其實，前幾天太宰有來問過我那天的事。”

他頓了頓。

準確點說，是他在Lupin的角落裏發現了喝悶酒的繃帶少年。

……明明，就還沒到飲酒年紀。

但那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再次與天真爛漫的太宰展開了一番妙趣橫生的對話。

聊著聊著，那個鳶色眼睛的少年突然頓住，以晦澀難明的眼神凝視他，問了織田那句話。

“那天織田作是不是也在場呢。”

自言自語般幽微的話語，仿佛被秋風一吹，都能散個滿地。

真困擾啊——那副神色，似乎是在這樣說著——不知不覺，你就與那孩子走的那麽近了。

……而我，又找不出阻止你繼續接近祂的理由。

織田不喜歡看太宰露出那種神情。

其實嚴格來說，他與太宰、與蓮儀相識熟絡的時間，都不過是一年左右而已。

太宰稍長一點，沒有對方的建議，自己則不會加入港口黑手黨；不加入港口黑手黨，則不會遇見羽生蓮儀。

就是這樣的關係。某種意義上講，正是太宰令織田作之助認識了蓮儀。

而對於織田來說，蓮儀是個孩子。

太宰也一樣，在他眼中，太宰也就隻是個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