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這家夥還手——”
少年絲毫也不憐惜自己那肉做的嗓子,他的嘶吼聲震得蓮儀耳膜酸痛。
“別開玩笑了、別開玩笑了——”
中也咬牙切齒,那表情難看極了。
明明已將仇敵殺死了兩次,他看上去卻一點都不高興。那表情-
“嗚。”蓮儀咕嚕一聲,可憐無比地哼哼著。“對不起——對不起——!”
“……別和我道歉!”
孩子帶泣音的咕噥像是一盆涼水,令中原中也打了個激靈,勉強自怒火中脫身。
“該道歉的是我。”
但魏爾倫是不知道也不明白此時應當見好就收的。他打蛇隨棍上,非常誠摯地說道:
“對不起,中也。”
“————你給我閉嘴!!”
中也再次出手,這個無比溫柔的少年,有時又比誰都更加狂躁。
他差點又削斷了金發同類的半個身體。但在那黑色的重力刃接觸到男人的皮膚之前,少年恢複了理智,勉強停手。
“……別開玩笑了。”他痛苦地嘶吼著。
“給我還手——你這家夥——以為擺出這副半死不活的態度,以為靠死就能讓我滿足嗎?!!”
那不可能。
於是,這次換魏爾倫彷徨。
中也簡直要認不出他了。
那個比誰都更殘忍,比誰都更偏執,比誰都更瘋狂的家夥——那個殺死了他全部家人的家夥……
…
……
可惡。
可惡、可惡、可惡!
若不是魏爾倫還在眼前。
中也簡直能被這份挫敗感激出眼淚。
而蓮儀品味著少年的情緒。他意識到自己已搞砸了。
——該怎麽辦呢?
“對不起、對不起啊,中也。”
首先必須坦率的道歉。
蓮儀的聲音顫抖著,他手足無措的蜷在中也懷中,不安地拉著少年的襯衫不敢鬆手。
“對不起中也——我、我以為你……對不起!我讓他知道錯了;我讓他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了;我讓他後悔了。”
“我以為這樣更好一些。我以為、我的意思是——我以為-”
“我知道。”
中也打斷了他那顫抖不止的解釋,少年伸手壓住了蓮儀的腦袋,將孩子按回了自己懷中。
“……我知道的。”
那麽,中原中也,究竟又“知道”了什麽呢?
——他知道了:自己的軟弱,終究還是傳達到了孩子那裏。
中也怎麽會責怪蓮儀呢?
他比誰都清楚,蓮儀他啊…他這最小的同伴……
蓮儀隻想要他開心。
在這孩子看來,這世上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比自己和紅葉姐還更重要的東西吧。這家夥比誰都更真誠,比誰都更懵懂,比誰都更在意。
所以,一定是被他知道了吧,
——在被N傷害,又因魏爾倫得救的瞬間,
——他確實是有這樣想過的:這家夥,是真的想要當我的哥哥啊…
……
中原中也,他絕不會在魏爾倫麵前流淚。
若他當真隻是純粹的憎惡著對方,那就好了。
若是旗會的大家沒有回來——他便隻需一心想著,如何把這家夥殺掉…那也不必…
但是啊,但是。
中也死死抱著蓮儀。
“……可惡。”
可惡啊,為何我…我又這般軟弱…又這樣……
在他再次苛求自己,想成為一個“理想中冷酷又理智的大人”之前,蓮儀打斷了他。
“這又有哪裏不好。”
瓶中小人流著眼淚。他同樣狠狠回抱中也。
“中也——這樣心軟的中也、這樣彷徨的中也,便是最可靠的,我最珍惜的那個朋友。”
“哥哥曾對我說過。他說所謂的人生,便是一場不斷得到又不斷失去的漫長旅途。”
但象征著智慧的羅尼,他這番殘酷的發言,其實是有下半句的。
——但如果是你的話,傑西瓦爾…隻要你想,那所有失去的,便都能回來吧。
所以,我將給予你這樣的祝福:弟弟啊,願你與失去永別,願你得到想要的所有。
羽生蓮儀將淚水蹭到了中也的襯衫上。
“但是啊,但是啊中也。”
“無論你在這場漫長的旅途中弄掉了什麽,丟失了什麽——我都會替你找回來的。”
“沒關係,你沒必要再強迫自己了——我願將我得到的祝福也分給你:”
“中也,接下來的人生,你什麽都不會失去了。”
“失去的部分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人生,你隻要儘情‘得到’,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