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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那夜的數天以後, 一個平平無奇,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

羽生蓮儀拄著腦袋,無聊地打量著端坐在他麵前的魏爾倫。

他那雙纖長而白皙的手中, 正捏著一隻鮮紅的蘋果。

這一幕有種奇異的油畫感, 虧根究底, 還是因為魏爾倫的手很好看,就連那淡青色的血管, 都仿若奶油上的點綴,令他削蘋果的動作越發鮮活美觀。

果皮被他削的薄若蟬翼。這家夥的手穩的和機器人一般。即使是被要求做這等小事,金發青年亦認真無比。絲毫也沒有“我被欺負了”的自覺,順從到莫名其妙。

總感覺就是要他穿上女仆長裙,叫自己“少爺”,他也能毫無常識的一口答應。

怎麽說呢,奇妙的令人泄氣,但在泄氣的同時, 又詭異的有點滿足。

“……”

若思順從本心, 那蓮儀大約會出聲誇獎:唉,魏爾倫啊,你不說話的話,還真是件完美的裝飾品呢。

但他這點兒微妙的小惡毒與魏爾倫過去的所見所聞相比, 還真是缺乏想象也缺乏狠毒。

事實上, 蓮儀他的確說過類似的話,而魏爾倫的反應則是詢問蓮儀是否需要他自毀喉嚨,又或拔掉自己的舌頭——毫無疑問,這又把蓮儀嚇了一跳。

魏爾倫是個怪人。

不過呢, 在他已變成得到蘭波後的附帶贈品的當下,蓮儀已不再那般的生他氣了。

畢竟已經算是自己的東西了。即使並不如何愛護, 也沒必要太過為難。

何況,姑且也還算是同類。

於是蓮儀偶爾也會想起蘭波曾說過的話。

蘭波說魏爾倫遭受的創傷比中也更多——當然啦,那時魏爾倫還沒對旗會的大家下手——但蓮儀在魏爾倫對他宣誓效忠的那個瞬間便通讀了他的腦子,強迫對方向自己袒露情緒、展示記憶,這也是十分殘酷的手段。

因此他才明白了為何魏爾倫的思維方式會是如今這副模樣。

“人類還真複雜啊。”

孩子無聊的撥弄著花瓶中的鮮花。正為他削著蘋果的青年抬頭看了他一眼,乖覺的沒有搭話。

蓮儀心中確有不少感慨。

為何人類既能像織田先生與紅葉那般溫柔又美麗,卻又能像N與牧神那般貪婪又醜惡呢?

所謂的製作者,那對人造生命來說,便如血親父母一般……

而中也與魏爾倫的“父母”,卻又都是那種奇怪的東西。

“我們聊…聊幾句吧。”蓮儀保守的說。

“這些話我憋好久了,還好你和蘭波都是我的東西了,不然我大約就隻能去問哥哥了。”

魏爾倫再次抬頭。與從前的淡漠不同,最近他身上也多了幾分蘭波般的憂鬱…

挺好的,他微微顰眉的樣子很是優美,看上去很有深度——一點都看不出這人其實這麽傻。

“您請講。”

蓮儀扁了扁嘴,伸伸手從虛空中掏出了兩個洋梨,塞給一頭霧水的魏爾倫要他自己吃。

“我一直在想,為什麽中也這麽喜歡港口黑手黨呢?我搞不懂。”

“也不是真的搞不懂。你看,我的意思是…在羊原地解散以後,代表著森先生意誌的太宰是第一個向中也發出邀請的人,於是,港|黑也就成了第一個真心接納他的組織。”

“他又在這裏遇到了旗會的大家,有了真心認可他的同伴。”

蓮儀頓了下。

不知不覺間,他已不再保持那副孩子似的口吻一派天真的說話了。

在自己的東西麵前,瓶中小人似乎放開了一點。他冷靜的分析著,就連神色都變得有些寡淡。

“中也他最近呢,比起本部又或工作的地方,明顯還是更樂意待在旗會。和大家隨便聊聊天,打打台球。他啊…他並不是真的熱愛這份工作。又或者說,他現在在做的事,已令他不再有‘獲得感’了。他看不到意義。”

“森先生曾和中也說過類似於‘我來改變港|黑,再由港|黑改變橫濱’,大致是這個意思的話吧。

那令中也非常心動。他不喜歡擂缽街,不喜歡那些不得不野獸一般活著的孩子們。他想改變這一切。”

“而現今他所做的這些工作,並未能令他覺得自己離理想更近了一步。但他不知道這是自己期待過高,還是森先生確實進展過慢。他覺得自己搞不定那些太複雜的事……應該是這樣吧?總之,我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才搞不懂。為何中也還願意留在港|黑呢?這裏能帶給他的東西就隻剩旗會而已了——難道是慣性使然嗎?大概是還沒意識到自己還有其他出路吧……”

“這麽想來,恐怕森先生也是因此,才越發的想要將中也綁緊一些吧?”

魏爾倫看著蓮儀。

若話題的中心人物是中也,那他可不困了啊。

——最初就沒困過!

那股違和的弱氣之感從魏爾倫臉上消失不見。男人思索著蓮儀給出的種種前提,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那孩子比誰都更純真純粹…”

話題差點變成兩個中也吹的午後茶會。

好在魏爾倫在思想不扭曲時也頗為可靠(?),法產木頭難得說了些有用的話。

“所謂的‘組織’就是這種東西,頭領總會用格外大義凜然的理由誆騙有誌之士為自己賣命。但說出來的和這類人真正想要的…往往南轅北轍。”

他一副深有體會的模樣。

很好玩。

蓮儀微妙的笑了下。他猜魏爾倫一定是想到了蘭波,想到了法國。

……

“其實我也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所謂的人類,似乎都是依照這樣的規律運轉著的。另有打算,但扯出了好一番大義名分的領頭人,與領頭人麾下的無數工蟻。總的來看,感覺不管哪處都差不太多。”

“但是唉,大約是因為我不是人吧。”蓮儀露出了個困擾的表情。“我不會覺得既然外邊都這樣,這樣就夠了。”

魏爾倫的表情變了。他的神色似乎有幾分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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