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窯主承包的協議內容主要包括哪些?”

“我隻承包窯主出磚,出一萬塊磚窯主給我幾十塊錢,不負責銷售什麼的,我隻負責招用農民工、安排他們吃住、付他們的工錢,以及對他們的日常管理等工作。”

“你在什麼地方能夠找到農民工?”

“火車站就可以找到農民工。一般火車站周圍都有一個很大的中介市場,不正規,其實就是黑中介。那個地方每天有上千人在活動,全國各地的都有,這其中有的是找活乾,有的是找農民工,可熱鬨了。實際上,火車站這個市場已經存在很多年了,我們都知道招用農民工到哪裡最容易找到。此外,也有一些勞務中介市場,事實上,眼下許多地方的火車站、汽車站已經成了勞務中介市場。”

“你怎麼找到乾活的人,通過什麼渠道?”

據這名包工頭介紹,在火車站有不少想找活乾的農民工,常常是寫上一塊牌子,放在自己的腳下;此外,火車站周圍的旅館、飯館為了招收臨時工,采取同樣的方法,這其中有的是正規的,有的是偷偷乾的;有一些人會走到農民工麵前詢問:你想找活乾,還是想找乾活的?不少像社會痞子和小混混的就專門乾這個“差使”,他們不會告訴你自己的真實姓名,隻是告訴你一個小名、綽號或者姓氏,像“黑蛋”、“小陳”什麼的……他們相互聯係的方式比較固定,他們若是出麵,外地來的農民工一般會跟著他們走,原因是害怕他們。

曾家輝倒是了解過這樣的情況,“那你招用去磚窯乾活的農民工容易嗎?”

包工頭表示還是有點困難,“年輕人或者有點本事的不願意乾,若想找到一批工人往往需要等上好幾天甚至一個星期。比如,我承包的磚場需要招用三十多個農民工,因為一次招不夠,所以一共分成四五批次的招。”

“你找來這些民工,采用的是什麼方法?你付出了多少本錢?”

包工頭似乎想了一會兒,在一旁的民警嚴厲的讓他老實交待之後,才慢慢的道:“少數是我自己找來的,大部分是通過當地人在火車站幫忙找來的。一個叫黑蛋的人就給我介紹了七八個農民工,我當時在火車站附近租了幾間房子,找來的農民工就住在那裡,等湊夠一車人,便叫來出租車將他們送來。此外,這幾十個農民工分彆來自不同的省市。要說花銷也是很多的,首先要付介紹費。黑蛋他們每向熟人介紹1個農民工需收取一百塊,倘若是向生人介紹則需收取三四百元。對我而言,由於是按照熟人介紹收費標準,所以隻收取了一千多元,加上租房和租車的花銷,拉一車人過來需要兩千多塊的樣子。”

“你招用的農民工之中有未成年人嗎?”

包工頭有點支吾,半天才道:“有還是有的,反正多數人都沒有身份證,具體多大我也不清楚。”“你給農民工的待遇是什麼情況?”

“如果農民工一天能出夠幾萬塊磚,一個工人一個月下來能掙個一千多塊錢,這個收入水平在這邊算是一般情況。”

他的這一番話,在民警的審訊記錄中也得到了印證。

接下來,他決定再去一次黑山村,調查需要進一步通過當地人提供情況。

調查組對鎮黑山村村民也進行走訪調查,“你們了解這些民工生活麼?”

村民們反應:“他們就是乾活,不乾活就是吃飯。”

“你們怎麼不到窯廠出工?”

“我們出工要錢,那些民工都是免費勞力。”

“你們平時能關注到他們嗎?”

村民搖頭,“我們不進去,那兒又沒有我們要乾的活,我們自己也忙,沒空去關注。”

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曾家輝知道村民們並不是忙而不關注,更不沒空。事實上,窯工們被虐的這個磚窯並不荒僻,位置在黑山村東南角的一個小山溝,占地幾十畝,磚廠曬磚的空地就是很多村民的地頭,旁邊還有小賣部和飯館兒。但是,對於磚窯裡的所發生的一切,似乎並沒有引起村民們的注意。”

一座一度掙紮在贏虧邊緣的磚窯,如何在這兩年成為“人間地獄”?

一個黨齡32年的村支書,何以成為黑磚窯的“保護傘”?

長達幾年時間裡,相關職能部門屢屢造訪,為何總是“視而不見”?

持續這麼多天的“風暴”,讓這個令全國側目的黑磚窯隻剩下斷瓦殘垣。那幾十個出磚口均被泥土填封。

對這些,曾家輝專門找了蔣老板的妻子。

“事實上,前兩年窯場一直沒有掙到什麼錢。每年也就幾百萬磚。”

窯主蔣正豐的妻子說。

而磚窯最初兩年的效益不佳,直接源於早期雇傭本地工人的生產方式。“以每天幾十塊的工錢,隻能雇到年老體弱的婦女。”蔣正豐的妻子說,“一遇到下雨,找不到人乾活,隻能乾看著磚坯被淋爛。”

黑山村並無多少村辦企業,大多青壯年勞力要麼外出打工,要麼到附近的煤礦裡挖煤。磚窯因為屬於重體力活,工資又遠不及挖煤,一直少有青壯年問津。

而整個石城縣的磚窯數目,當地政府披露為一百多座有95%以上無合法手續。曾家輝帶領調查組走訪鄰近多名磚窯主後獲悉,由於磚窯所需的原料,黏土幾乎免費,人力成本在磚窯經營中所占比例巨大。所以“要想擴大利潤,隻能在這上麵做文章”。這直接導致了窯主蔣正豐與包工頭之相達成共識。

蔣正豐經營磚廠,但下麵還有一個承包人,從蔣正豐家屬出示的字據顯示:一年蔣正豐需要支付給包工頭六十萬元左右的工資費用,依照一百人的規模,每人每月隻有五百多元的工資,包工頭還得賺取其間的主要部分。這一標的低得出奇的的承包協議的簽定,從一開始就明顯意味著所雇傭窯工的特殊性。而作為窯主的蔣正豐卻與包工頭達成默契,甚至作為協議知情者的村支書也未表示任何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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