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指責,被人辱罵,被人冠以各種莫須有的惡名。
他也可以一天抗五百袋米,來回走百裡路。
也可以卑躬屈膝,對他人的奚落笑臉相迎。
這些都沒關係。
因為,他是父親,他理應給他撐起一把雨傘,為他遮風擋雨,哪怕自己渾身濕透,也不讓他淋濕一個衣角。
但他無法接受的是。
他的兒子,就在他麵前,一步步步入死亡,而他卻沒辦法拿起劍,為他拚命。
“我聽那個巫祝說過,在永夜界裡,我們可以如常人一般,這裡不行,但我們可以進去!”孫寬的聲音忽然響起。
褚嶽山聞言一愣,下一刻,他那分明已經漸漸空洞的瞳孔中頓時爆出一抹明亮的光彩。
他很想在這時,抱著自己的小舅子狠狠親上一口,但他沒有時間,他隻是在想到這點後,便抬起了叫,就不可耐的就要走向那個他才剛剛逃離的地獄。
“我和你們一起!”一個聲音卻忽然從身後傳來。
眾人尋聲看去,卻是王澈。
王大貴見自己的兒子逞能,幾乎下意識的就要阻止,可話才未出口,卻又想到了什麼,竟然也走了上來。
“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又怎樣!”身材肥胖的王大貴少見的豪氣乾雲的說道。
“我也去!”曹叔功也站了出來。
緊接著洛先生、仙靈、甚至劉屠夫以及那些曾出言辱罵過褚青霄的百姓,也都在這時紛紛站了出來。
當燭陰的控製褪去後,眾人也恢複了心智。
褚青霄為了他們拚上了性命,他們自然也願意為了褚青霄,再往那地獄中走上一遭。
“不行!你們不能去!”可楚昭昭卻攔在了眾誌成城的眾人的跟前。
“你們的靈魄都極為虛弱,根本沒辦法改變這樣的戰局,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反倒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那我也不能看著我兒子,死在我這老子的麵前。”此刻的褚嶽山早已沒了與人言說大道理的心思,他說著就要衝向前方,周遭的眾人也紛紛如此。
“我覺得,楚姑娘說得對。”可就在這時,宋歸城的聲音卻忽然響起。
“這事你們去了沒用。”他臉上的神情悠哉,目光掃過眾人,嘴裡如此說道。
褚嶽山眉頭緊皺:“宋統領……”
他的話才剛剛出口,卻被宋歸城所打斷。
隻見宋歸城在這時轉過了身子,麵向那黑氣湧動的永夜之地。
他的一隻手伸出,永夜界中一道道晶瑩的事物便朝著他手中彙集,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把滿是裂紋的劍。
那是被祝淵毀去的破陣子!
而他的身後,一道道白芒湧現,那些被褚青霄動用神力複活的劍甲亡魂在這時出現在了他的周身。
他們同樣伸出了手,一柄柄滿是裂紋的長劍也在這時紛自浮現在他們的手中。
那一刻,洶湧的劍意拔地而起,直衝霄漢。
宋歸城回頭,朝著眾人眨了眨眼睛。
“這種拯救世界這種的好事,還得我西洲劍甲來做。”
此言說罷,他臉上的笑意在這時收斂,眸中的光芒在那一刻變得淩厲。
“西洲劍甲!”他爆喝一聲。
“劍在!”劍甲們怒聲回應道。
劍意在那一瞬間彙集成江海之勢。
宋歸城嘴角上揚,在那時輕撫碎裂的劍身,低聲道。
“走吧,兒郎們。”
“彆讓那臭小子,搶了我們的風頭!”
眾人看著那群邁步走向地獄的身影,眼眶皆有些泛紅。
楚昭昭同樣看著西洲劍甲們的背影,她的身子有些發顫,但卻不僅僅因為眼前這群劍甲們的決然。
更因為,方才宋歸城那一手斷劍重鑄的法門。
她隱約記得,她曾在天懸山藏書閣中見過類似的記載。
……
古有一城。
以琴劍聞名天下。
後逢劫難,凶敵來犯。
士卒戰死,將軍飲恨。
凶敵入城,兵戈蒼生。
然,劍碎人亡,英魂未去。
見眾生蒙難。
英魂不甘。
故以靈魄鑄碎劍。
靈為劍身,魄為劍意。
於是。
城中高山流水之音四起。
魂於琴音中歸來,持亡者劍,破甲三萬。
一曲未儘,凶敵儘誅。
然此法凶厲。
劍出,魂魄湮滅。
謂之……
曲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