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裏讓每戶收五百錢,薛知縣沒有加錢,依舊往下收五百,已經是難得的好官了。
可即便如此,青陽的加稅依舊收不上來,足見百姓們,至少是宣州的百姓,已經不堪重負。
而鄰縣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敢再加稅,逼急了百姓,鬨起事情來,也就不奇怪了。
李大都頭聽到石埭這個名字之後,眼珠子轉了轉,然後開口道:“縣尊,我們剛剿匪回來,還有兄弟傷亡,總要讓我們休息一天罷?”
“這樣,明天我帶人,去石埭看看情況,縣尊覺得如何?”
“好。”
薛老爺答應的很乾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口道:“這種事情,老夫本也不怎麽願意過問,無奈上麵要求了,沒有辦法。”
李都頭自己去到了杯水,仰頭喝了一口之後,問道:“州裏不是有兵嗎,上麵還有司馬,怎麽還要咱們青陽派人過去?咱們青陽才幾個人?”
“你不懂,你不懂。”
薛老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歎了口氣:“百姓鬨事,隻到縣一級,至多就是動亂,到時候抓幾個人斬了,事情也就了了,要是州裏的兵動了,那就真的成了造反。”
“且不說造反的百姓如何自處,宣州逼反了百姓,朝廷恐怕就要派禦史下來查訪了。”
“州裏的兵,是不敢動的。”
薛知縣自己喝了口茶水,歎氣道:“誰不為自己的烏紗帽著想?”
李大寨主撇了撇嘴:“石埭的人要是真的多收了錢,州裏的那些老爺們哪個屁股能乾淨?說白了,還不是心虛。”
薛老爺臉色一黑,低聲道:“噤聲!”
李雲笑了笑,開口道:“放心放心,在下雖然是江湖中人,但是不笨,這話不會對外麵說的,更不會害得縣尊丟了烏紗帽。”
薛知縣悶聲道:“老夫這個知縣,做與不做又有什麽乾係?現在老夫隻想這一兩年時間儘快過去,外界沒有議論之後,再將韻兒的終身大事重新安排好。”
“到了那個時候,這個官做不做,也不甚要緊了。”
李雲聞言,認真看了看薛知縣,隨即笑著說道:“縣尊倒是頗為灑脫。”
薛知縣默默搖頭:“老夫一生求官,到頭來這朝廷…”
“罷了。”
他看著李雲,歎氣道:“明天,你就動身去石埭去罷,儘量把事情妥善處理好,不要讓事情鬨大。”
李雲先是點頭,然後開口道:“縣尊,這一次去龍王寨剿匪,衙差裏有一個兄弟不幸喪命,撫恤我從繳獲裏抽出來,明天直接給他家裏發下去了。”
薛知縣“嗯”了一聲,擺手道:“這都是小事情,你自己決定就是。”
李雲默然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說話。
在他眼裏,人命是很要緊的事情,而且死掉的朱貴,是他已經能叫得上名字的下屬,跟著他待了快一個月的“同事”。
因為這個事,李大寨主心情還有些不太好。
但是在薛知縣這裏,朱貴的死,僅僅是一件小事罷了。
李雲站了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抱拳道:“縣尊,在下告辭。”
薛老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頭看了看他,然後歎氣道:“這一回,多謝你了。”
李大都頭止住腳步,問道:“縣尊這話怎麽說?”
“上半年,已經收過一回加稅了,這回要不是你,咱們青陽還得繼續再收,到時候說不定也會激起民變,幾個縣的反民一勾聯在一起,事情說鬨大就鬨大了。”
“你…”
薛知縣頓了頓,評價道:“是個辦實事的人,隻在青陽做個都頭。”
“可惜了。”
李雲笑著說道:“我也沒有別的本事,能幫家鄉做一點事情,也算我自己積一份功德。”
說罷,他抱拳離開了書房。
走到縣衙前院之後,瘦猴李正跟張虎,還在這裏等著他,李大寨主走了過去,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沉聲道:“走,咱們回去。”
李正一邊跟在李雲身後,一邊問道:“薛老頭找二哥什麽事?”
李雲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還在縣衙裏呢,你小心給人聽了去。”
李正咧嘴一笑:“二哥你私底下,不也這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