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求神真的有用的話,織田作也不會沉睡在冰冷黑暗的地底了。
當初他幾乎成了最虔誠的信徒,將滿天神佛都求了個遍,結果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說這個了,亂步先生剛剛為什麽要把我拉起來?”
搖搖頭,太宰治將心頭突然浮現的回憶重新壓下去。隨後他掛上熟悉的笑容,滿眼好奇地看向若鬆晴也。
他不相信若鬆晴也沒看出來他在入水玩兒,按照他的性格應該不會多管閒事才對,怎麽偏偏出手了?
“唔,不拉住你的話等會兒就要被河童抓住變成水鬼了。你還挺有意思的,我暫時不想看見你被泡成麵包的屍體。”
若鬆晴也無意識伸手往掃帚尾部掏了掏,結果伸手過去卻摸了個空。他頓了頓,這才想起自己那個寶貝糖罐子被送給了同位體,他已經沒有糖罐子了。
這個發現讓他不太開心,嘴角止不住地往下垂。
太宰治眨巴了一下眼睛,故意擺出誇張的表情問道:“河童?是我理解的那個河童嗎?”
“如果你理解的是那種長得像變異烏龜、腦袋上禿了一塊還裝著水的東西的話,是的。”
沒有找到糖果讓若鬆晴也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差了許多,說話都變得有些懶洋洋。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調整姿勢,看起來是對太宰治失去了興趣,打算離開這裏繼續自己的夜間旅行。
太宰治當然不會輕易放人走,不然他大晚上跑到這裏來入水還差點被河童禍禍不就白費了嘛。
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太宰主動靠近若鬆晴也。
“真是的,現在妖怪都已經這麽泛濫了嗎,以後豈不是不能安心入水了?果然還是要向政府提議,讓他們安排陰陽師定期排查城內的情況,至少不要讓它們妨礙別人入水。”
被迫聽了一堆廢話的若鬆晴也有些無語,身體忍不住往後仰了仰。
“為什麽要討厭河童,有它們在你入水會更順利吧。”
被河童拽住之後逃生機會渺茫,這不正符合你自殺的目的嗎?
若鬆晴也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這句話。
“亞達亞達亞達,我的人生理想是清爽明朗充滿朝氣的自殺,可不是被一群禿頂河童拽進水裏淹死!”
聽到這話,太宰治瞬間瘋了一樣搖頭,晃得臉上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一雙手也抬到胸前比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叉,可謂是渾身是上下都寫滿了拒絕。
“如果是橋姬我還能接受,但河童絕對達咩!”
“橋姬?那是什麽?”陌生的名詞引起了若鬆晴也的好奇,他忍不住傾身靠近太宰治。
[江戶川亂步]有著無與倫比的智慧,哪怕不給他介紹這個世界他也能掌握許多情報。但他所能掌握的也都是能接觸到的人事物,如果是普羅大眾都不了解的東西那麽他也無從知曉。
“橋姬啊,是最適合結婚的女性哦!”
聽眾感興趣的目光對於講述者來說就是最好的興奮劑,顧不得自己滿身狼狽,太宰興致勃勃地科普起來。
“橋姬癡愛他人,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與心愛的男子在一起,於是悲憤之下就跳入水中自殺。死後怨氣無法消散就化為橋姬夜夜徘徊在入水的橋頭,
等待著心愛之人經過。”
“隻要見到男人經過,橋姬就會出現在橋頭,然後將男人拉入水中溺死,是不是超浪漫!”
說到興奮處,太宰治忍不住捧著臉扭動起身體,把自己晃成了一根海帶。
“想想看,夜半無人的時候,原本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思考著該如何清爽地離開人世,正想著將就一下的時候突然遇到一位絕世美人,而這位美人溫柔又貼心,不僅願意包容你的愛好還願意主動陪你入水——”
“啊~真的很美妙不是嗎?”
若鬆晴也:“......”
也就隻有你這個自殺狂魔才會覺得很美妙了吧。
操控掃帚往上飛了一點,若鬆晴也冷靜道:“我先走了,你自便。”
“別呀亂步先生!”
太宰治趕忙伸手拽住掃帚尾部,迫使若鬆晴也滯留在半空。“大晚上的相遇也是緣分,再多聊聊唄?”
“不要,跟你聊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快點鬆手。”
“等等、等等!如果亂步先生再陪我聊一會兒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是能夠增加社長好感度的方法哦~”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若鬆晴也還沒放在心上,伸手就想將太宰治牢牢抓住掃把的手掰開。但等到太宰吐出後半句時,他一下就停住不動了。
頗有些高深莫測地打量了太宰一會兒,若鬆晴也蠻不講理道:“你先說,說了我再決定。”
“也行,我相信亂步先生作為一個鼎鼎大名、誠信有加的巫師商人肯定不會欺騙我。”太宰治笑眯眯地吹捧了兩句,惹來當事人一聲嫌棄的輕哼。
太宰也沒在意,麻溜地將自己準備好的報酬送上。
“橫濱馬上要麵臨一個大危機,如果處理不好的話或許整座城市都要淪陷,然後生靈塗炭、哀鴻遍野,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跟大叔也沒關係吧。”若鬆晴也滿不在乎。
“我可不相信這場危機會威脅到你們的生命,對於武裝偵探社來說這不算是個難題。”
天災人禍之於普通人當然很危險,但之於異能力者就不一定了。
以偵探社眾人的武力值保全自身輕輕鬆鬆,更別提他們還有個與謝也晶子呢,有“請君勿死”在他們想死都不容易。
不過若鬆晴也也不是不明白太宰治的意思,隻是以他的“性格”,額外的人事物可不再關心範圍之內。
“死亡是短壽種族必須經歷的過程,不管早晚都會麵臨這一天,既然災難無可避免,那就乾脆當成命運好了,隻要這麽想就能接受了吧。即使後麵會傷心、會難過,等時間慢慢過去也不會留下什麽影響,生活總是要繼續的不是嗎。”
聳聳肩,若鬆晴也以一種分外冷漠的態度闡述了自己的看法,半點沒有在太宰治麵前粉飾太平的想法。
“...是嗎,亂步先生是這麽認為的啊。”
雖說這話聽起來很冷漠無情,但太宰治並沒有因此生氣。
他當然不會因此生氣,這番話看似是在回答他,但其實那是[江戶川亂步]對自己說的話。
聰慧如太宰治,怎麽會分辨不出一個人內心真正的想法。
命運不可避免,生活總要繼續......嗎。
太宰斂了斂眸,再抬眼時又是笑嘻嘻的模樣,“話不能這麽說嘛,我們社長的理念可是守護橫濱哦,如果橫濱真的變成那樣恐怕社長這輩子都不能釋懷。亂步先生不是想刷社長的好感度嗎,這就是一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啊。”
若鬆晴也仿佛沒有發現太宰剛剛的異樣,隻是興趣缺缺地說道:“如果是讓我去拯救橫濱就免了吧,太麻煩了才不乾。”
說完他想了想,覺得這樣好像會反向刷好感,又趕在太宰治再度開口前補充了一句:“不過倒是可以幫忙保護一下偵探社相關人員,那家夥勉強也可以一起保護。”
“亂步先生你都想到這裏了,怎麽偏偏遺漏了最關鍵的一點?”
豎起一根手指,太宰治不慌不忙道:“偵探社的核心是江戶川亂步,此次解決橫濱危機也需要倚靠他的智慧,但這次麵臨的挑戰過大,哪怕是江戶川亂步先生也沒辦法完全解決。”
“換句話說,亂步先生所能提供的助力隻到危機真正降臨之前,等到危險發生,武力值低下的亂步先生隻能前去避難。而這時,不正是亂步先生你大顯身手的時候嗎?”
“......”
若鬆晴也若有所思地偏了偏頭,臉上的拒絕逐漸沒那麽堅定。
“可你早就準備好後手了啊,這次危機根本算不上危機,我還廢那工夫乾嘛?”
“話不能這麽說。”
放下手,太宰治笑眯眯道:“因為能力限製,我準備的後手隻能保證我們不失敗而已,橫濱遭受的傷害還是無法避免。如果有人能出手幫忙及時止損的話,不止是社長,整座城市都會對那個人感恩戴德哦。”
“大叔他......就那麽喜歡這座城市嗎?”
抿了抿唇,若鬆晴也的聲音突然放低,眼神也有些躲閃。
[江戶川亂步]並不習慣討好其他人,但福澤諭吉不太一樣。
他也說不清是因為嫉妒自己的同位體,還是真的被那個男人的品行打動了,反正他現在跟江戶川亂步一樣,都想要被福澤諭吉投以讚許的目光,想要獲得對方一句簡短卻很有分量的誇獎。
他的表現與想法都被太宰治看在眼裏,他也不怕若鬆晴也再改口,當即露出了穩操勝券的得意笑容。
“當然,我們武裝偵探社正是為此創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