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清忽然以劍尖指著那黑衣人,冷笑道:“誰會信你?方才你自己不也說過‘拿人錢財,為人消災’。”
黑衣人雙眉緊鎖,露在黑布之外的眸中浮出了悲傷無奈之色,道:“我殺人,隻因我願如此做,倘若我不願做一件事,就算砍下我的頭來,我也不會去做。”
蘇婉清冷笑道:“你倒是看得很開。”
這雖是一句嘲諷之言,那黑衣人卻沒有絲毫的怒意,錢玉柔微笑道:“好,我信你。”
黑衣人竟也含笑道:“多謝姑娘。”
錢玉柔遂在蘇婉清耳邊低語道:“妹妹,不如先讓我試試他。”
蘇婉清狐疑道:“不知姐姐想怎麽個試法?”
錢玉柔又附耳低語道:“妹妹,將靈姑娘送你的那塊玉佩借我用用。”
蘇婉清沉吟俄頃,忽眼前一亮,笑道:“呀,原來是這樣啊。”
說著,她馬上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遞給了錢玉柔。
錢玉柔竟在黑衣人麵前舉起了那塊玉佩,接著說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話,道:“請問,是她嗎?”
黑衣人的目光立刻移向了錢玉柔的手,凝注著她手裏的玉佩良久,終於點了點頭,目光裏泛著喜色,道:“是。”
此玉佩乃是上官靈的貼身之物,既是上官靈的好友,能認得那“天蠶荷包”,必然也能認得出這塊玉佩的來曆來。
在這不足半個時辰的時間裏,倘若第一次恰巧是巧合,那麽在這種情況下,第二次是巧合的機會簡直就是微乎其微。
錢玉柔果真是蘭質蕙心。
蘇婉清柳眉微皺,眸中又泛起了狐疑之色,低語道:“姐姐,隻是靈兒怎會認識他一個殺手?”
錢玉柔沉吟道:“靈姑娘樂善好施,或許曾幫過他,對他有救命之恩也未可知。”
蘇婉清道:“姐姐所言有理,靈兒一向都是個很喜歡幫助別人的女孩子。”
錢玉柔微笑道:“關於靈姑娘的事,你可給我說了不少哩。”
蘇婉清不禁瞥了一眼那黑衣人,苦笑道:“隻可惜這次靈兒卻幫了一個不怎麽樣的人。”
黑衣人兀自站在兩丈開外,竟忽然抱拳道:“告辭。”
蘇婉清忙喚道:“且慢,你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黑衣人的目光卻旋即黯淡了下來,神色黯然道:“在下隻是個無根的浪子,隨風飄零,姓名隻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姑娘何必在意?”
蘇婉清眨著眼睛,道:“倘若她想知道呢?”
黑衣人漆黑的眸中不禁目光閃爍起來,又輕輕歎了口氣,苦笑道:“上官姑娘不會強人所難。”
蘇婉清莞爾一笑,道:“那個荷包送給你。”
黑衣人一怔,眼裏泛起了猶疑的神色,他心裏雖有些不舍,卻依然將那“天蠶荷包”拋向了蘇婉清,苦笑道:“多謝姑娘美意,這是上官姑娘送予姑娘之物,在下雖喜愛,卻也不能奪人所愛。”
黑衣人說著,方側轉身,眉頭忽又皺起,眼中更是精光暴射,本來溫和似水的雙目立刻又起了殺氣,春水立刻已變作冰冷刺骨的殺意。
他是個殺手,拿了殺人的銀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蘇婉清方伸手接住那“天蠶荷包”,突然,空中竟不知從何處赫然躥出一條黑影,身法極快,如鷹隼撲食,閃電般下擊,接著又劍光一閃,利劍如驚虹掣電般刺出。
蘇婉清猝不及防,瞥見刺來的寒光,心中一驚,急忙往後退,可惜想避開劍鋒卻為時已晚!
這一劍端的出其不意,自一個絕佳的方位刺來,速度更是疾如閃電奔雷!
劍尖離蘇婉清咽喉已不過三寸,錢玉柔瞳孔驟然擴張,全身都軟了,胸膛登時劇烈地起伏著,一顆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麵色也變得極為蒼白,額頭更是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她心中極惶恐,失聲驚叫道:“你為什麽言而無信!求求你......”
劍光又一閃!
這一閃比方才那一閃更冷、更疾、更猛烈、更恐怖!
“你......”
“噗通”一聲!
錢玉柔愣怔在原地,蘇婉清喘息著,更是麵如土色,眼神竟變得很空洞,沒有了一絲光澤。
黑衣人緩緩拔出利劍,冷冰冰閃著寒光的劍鋒已沾染上鮮血。
鮮紅色的血液正沿著冰冷的劍鋒一滴滴落下,凝結。
黑衣人抬起握劍的手,凝注著劍鋒,雙眉緊鎖,一雙漆黑色的眸子裏帶著些許的無奈與痛苦。
他不禁又輕輕歎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塊略微有些泛黃的白布,輕輕擦拭著劍鋒上凝結的血漬。
劍鋒很快又閃動起耀眼的寒光!
黑衣人又緩緩將利劍插回鯊魚皮劍鞘,一句話也沒說,轉身便走。
錢玉柔終於回過來神,輕輕喘息著喊道:“多謝大俠!”
黑衣人背對著她,身體竟似變得有些許佝僂,道:“不客氣,我隻是不希望她傷心。”
錢玉柔凝視著黑衣人落寞的後背,眸中似已生出了對他的憐憫之心,呐呐道:“可是,你回去沒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