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霧影迷蹤篇
◎同夥/人渣、土皇帝!◎
此刻的審訊室內, 莊燦後背的薄汗衫已經濕透。
額頭也被逼出了熱汗。
手腕由於長時間在發鏽的鎖孔裏鎖著,已經磨得有些酸痛發漲。
“……你嫉妒沈夏,於是夥同他人將她綁走!你想折磨她、報複她, 逼她主動毀掉婚約!是不是!……沈夏現在被你們藏在哪裏?當然, 我還要提醒你一句,法律可以從嚴審判, 也可以從輕發落,關鍵就在於你是否能夠主動交代。”
男人的嗬斥聲張弛有度,前半段如此咄咄逼人, 最後兩句,又緩了語氣,但凡前麵被他嚇到, 神經高度緊張的話, 都有可能在最後一秒衝破心理防線。
可莊燦卻握緊了拳頭,“我沒乾過!也沒有任何同夥!不管你怎麽逼我,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我也好心奉勸你一句, 你們在我身上耽誤的時間越多,沈夏就越是多一分危險, 如果沈夏最終真的出現意外,全都是因為你們警察辦事不力導致的, 你們擁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很好,”男人收起耐心,抬起胳膊,吹了吹表盤,“希望你的同夥也能像你一樣嘴硬。”
莊燦眉心一跳, “你們抓了博威?”
男人沒有理她, 拿起桌上的資料夾, 自顧推門而去。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帶走了莊燦,從審訊室轉移到了拘留室,她在拘留室被關押了一天一夜,一口飯也沒吃,水也沒喝,隻一個人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
說不緊張,是假的。如果隻是她自己,她有把握耗到三天之後,三天之後沒有進一步的實質證據,警察便沒有任何理由再繼續拘押她。
可現在博威也被抓了,博威知道她太多秘密,一旦他經受不住拷問,被這些警察牽著鼻子走,很多可能就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來。
她對博威沒有信心,就怕再耽誤下去,博威那邊生出什麽變數,那她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
要不要想辦法通知萬叔那邊來救人?要,還是不要,莊燦陷入痛苦的糾結。
這時有人進來給她送飯,莊燦看了一眼,他們送來的飯菜在一個精致的食盒裏,不說色香俱全,但也絕不會是拘留人員該有的水準,很明顯,她是被特殊待遇了。
甚至連拘留室都是單獨一間。
還有誰有這麽大的本事把手伸到警察局來,莊燦不用想也知道。
嗬嗬,隱身到現在,也該露麵了吧?
“我要見靳朝安!”
可惜,那女警官並沒有理她,放下飯後,就出去了。
莊燦也沒有糾纏,她知道糾纏無益,也省的給自己找氣受。
有時間生氣,不如好好琢磨琢磨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其實她現在已經稍微摸出了一點門道。
沈夏應該沒有真的失蹤,這大概率是靳朝安那個狗男人設的局——她既然敢跳橋威脅他,他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
哈,莊燦早該想到的,他就是故意設計這一出,同時逼她暴露身份。
她現在隻擔心博威,看樣子,他們審問的重點對象不在她,而在博威。畢竟從進來到現在,除了一開始的審訊外,直到現在都沒人警察再找過她。
莊燦不知道這些警察會用什麽手段逼問博威,也不知道博威會不會把她的事情供出來,她很緊張……
如果靳朝安知道了她的最終目的,出於對靳舒寧的保護,也一定不會讓她再繼續留在他身邊,搞不好讓她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也說不好!
好在博威並不知道更深的內情。
她為什麽要調查靳舒寧,這個原因,一直爛在她的肚子裏,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可莊燦怎麽都想不到,她是怎麽一步步上套的?難道那個狗東西早就預料到了她會逃跑?還是說,他是從她逃跑的那一刻,才開始布局這盤棋的?
她也實在想不出靳朝安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她的?不然就是這狗東西的演技實在太好了,這段時間,莊燦差點就以為他是真的愛上了她!
可是繞了這麽一大圈,還得要沈夏和警方配合,如此興師動眾,隻是為了逼她“現身”,會不會太大費周章了?
不對,這裏麵肯定還有其它什麽事兒,是她沒猜到的,那個狗男人的心思絕對不可能這麽簡單。
又過了半天,期間,莊燦被帶著去了一次廁所,路上聽到警局裏有人討論沈夏失蹤的事兒。
原來她和博威隻是嫌疑人之一,還有其它幾個嫌疑人,比她嫌疑更大,他們全都在接受沒日沒夜的審訊。
所以一開始的那個警察沒有對她說實話,酒店監控查到的錄像,不是隻有“她”一個可疑人物。
莊燦越聽越糊塗……聽這架勢,難道沈夏真的失蹤了?
如果沈夏真的失蹤了,那這件事就不是靳朝安單純為了詐她而設的局,可分明有人做了偽證想趁混亂之際陷害她,這到底是為什麽?
是誰想陷害她?
莊燦越想越混亂,腦子要炸了一樣,回到拘留室後,整個人像是脫了層皮一樣的疲憊。
當天晚上,沈夏被找到,靳朝安來警察局撤案。
隊長親自接待,“人還在拘留室,按著您的吩咐,絕沒有任何虧待……是她自己不吃不喝,我們也……”
靳朝安揚了下手,不想聽他再說下去,他徑自向裏走著,眉眼染著幾分疲憊,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素衣女孩,看著和延悅差不多大的年紀,手裏提著一隻精致的木質食盒。
隊長知道他什麽意思,便立刻改口,“李博威那邊依然沒有鬆口,不管我們怎麽逼問,他都沒有供出其他人,也沒交代莊燦的任何事情,隻說和她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您看……”
靳朝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當初是怎麽和我誇下海口的?”
隊長被噎了一下,臊眉搭眼地咳了一聲。
“那個……靳總,你看沈夏小姐找到了,人我們也不好一直關著……”
靳朝安是拿“證據”報案的,並非特權,但是現在人既然找到了,人自然也得放了。
“知道了。”靳朝安停下腳步,頓了兩秒。
他想到彭晉的話——莊燦在東港大橋附近被綁架後,除了他們的人,還有一夥神秘人在暗中營救她。
發現她被順利救下後,那車人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這幾天,彭晉一直在查,可卻沒有查到那波人的絲毫信息。
“再關她一天吧。”靳朝安有些心煩地按了按眉心。
“沈夏的事情,先不要聲張。”
隊長想了想,多關一天也不算違規,便說了一聲,“好。”
沈夏從失蹤到現在,直接今晚被找到,消息一直對外封鎖,所以隻有內部人知曉。
靳朝安在等,等莊燦背後的人出手,等對方沉不住氣來救她。
再等一天,看看是否能把她背後的人詐出來。
哪怕不現身,隻要和警局搭上線,就不怕揭不開對方的廬山真麵目。
靳朝安朝隊長輕輕揮了下手,示意身後那女孩跟緊,“我去看看她。”
……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莊燦把腦袋從桌子上慢慢支了起來。
趴的時間太久,腦門那裏都有一道紅紅的印子。
她的下巴尖了不少,黑眼圈也是肉眼可見的明顯,她抬起頭的時候,看向門口的眼神,迷茫中又帶著一絲怯怯的畏懼,像隻受傷後獨自舔舐傷口的小鹿,弱小無助又可憐。
靳朝安隻望去一眼,便聽到了從心口傳來的碎裂聲。
那種失重般的絞痛感,比昨夜思念她時的痛苦更甚。
他側身,等女孩進去把食盒擺好,等她出去後,轉身把門關上,才抬起步子邁向她。
這過程,莊燦就一直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神迷茫地盯著他看。
越盯,眼圈就越紅,恨意上湧,淚花在眼眶裏顫悠悠地打著轉。
靳朝安別過頭,淡淡掃了眼桌麵,今天一天的飯菜她都沒有動過,連礦泉水瓶子都沒有擰開。
他收回目光,從自己帶來的食盒裏拿出一隻小巧的雙耳燉盅,取出調羹,低頭慢慢地攪拌。
莊燦仰著脖子盯著她,眼睛裏是抑製不住的恨,靳朝安站的位置離她很近,他倚著身後的桌沿,微微曲著腿,膝蓋和她的小腿碰在一起。
他喂向她,“張嘴。”
莊燦一把將他手裏的調羹打翻在地。
“不吃!”她紅著眼瞪視著他,淚珠從眼眶簌簌下落,很快打濕了整張小臉,她伸手抹去,“你少跟我假惺惺的裝模作樣!”
靳朝安彎腰撿起調羹,丟向牆角的垃圾桶,那粥是熱的,冷了就不能喝了,他拿起蓋子蓋好,又放回保溫盒裏。
莊燦始終盯著他的臉,無波無瀾,不喜不怒,沒有絲毫情緒的一張臉。
莊燦突然笑了,沈夏失蹤一天一夜了,他居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閒,她都不知道是該誇他演技好還是演技爛,“沈夏找到了嗎?”
“這得問你,你若好好交代,她便能早一點找到。”
靳朝安雙手交叉,坐在身後的桌子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鏡片下的那雙眼,像古井深潭一樣幽深。
“她到底是不是我綁架的,難道你不清楚嗎?”莊燦冷笑著扯了下嘴角。
靳朝安伸手不疾不徐地叩了叩桌子,“先喝粥。”
“沈夏都失蹤一天一夜了,我看你怎麽一點都不著急呢?”
“因為我知道,她在你手裏,不會有生命危險。”
莊燦都氣笑了,“嗬嗬,你怎麽知道她不會有生命危險?實話告訴你,她要是真在我手裏,我早就把她撕票了!她死了,正好就沒人和我搶你了,你說她有沒有生命危險?”
靳朝安:“是麽?”
“是個屁啊!”莊燦真的要被氣死,“不是我!我沒有綁架沈夏!我是被人打暈陷害的!有人想陷害我!別人不相信,難道你也不相信我嗎?!”
那一滴眼淚,適時地從她的眼角滑落,這次莊燦沒有再去伸手擦,她仰著通紅的小臉,又憤怒又委屈地盯著他。
手頭沒有紙巾,靳朝安從懷裏掏出一方灰紋格的絲帕,俯身為她擦去眼淚,邊擦,邊輕聲在她耳邊說,“我相信沒用,警察相信才行,所以你要好好交代,順便向警察叔叔解釋一下,在醫院裏,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你是有同夥的,好好想想,嗯?”
收起帕子,靳朝安又摸了摸她的小臉。
莊燦甩不開他的手,被他穩穩固定在掌心中,他像是在愛撫一件心愛之物,拇指劃過她泛紅的眼角,緩慢、溫存,可說出口的話,卻又如此混蛋!
莊燦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要請律師,我要見陸思源。”
靳朝安麵無表情地勾了勾唇,鉗著她下巴的手掌卻愈加用力,僵持了幾秒後,他突的笑了,手腕一晃,冷冷丟下幾個字,“找誰都沒用。”
……
轉天傍晚,就在莊燦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陸思源來了。
莊燦看到陸思源,有一瞬間,覺得像是見到了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鼻子一酸,連聲音都有點些發顫,“我沒有綁架沈夏,我是被陷害的,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你信我麽?”
“我知道,我是來帶你出去的。”陸思源走向前,表情有些凝重,莊燦心裏不由得一沉,“沈夏真的失蹤了?”
陸思源沒有立刻回複,隻是一直盯著她,莊燦也意識到他臉色很差,過了好一會兒,陸思源才緩緩地點了下頭。
莊燦懂了,“那你快去找她,沈夏都失蹤兩天一夜了,真的不能再拖了,你手裏要是沒人的話,我可以介紹幾個私家偵探——”
“她找到了。”陸思源突然開口。
莊燦盯著他,聽他繼續說,“綁架她的人是碧水村之前的釘子戶。他的兒子因為鬨事兒被判了無期,本來馬上要結婚的,現在兒子進去了,兒媳婦也跑了,家裏隻還有一個患病的老伴兒,這男人不久前在新聞上看到萬清的消息,知道靳朝安即將訂婚,於是生出報複的念頭,打算讓他也嚐嚐失去妻子的滋味,所以他扮成送菜的員工,偷偷混入酒店,又趁著酒會混亂之際,綁走了沈夏……”
這件事全程消息封閉,所以知道的人非常少,陸思源算其中一個。
他的話,猶如當頭一棒,給莊燦來了個措手不及。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是這樣的!
莊燦愣了好一會兒。
“那她現在應該沒事了吧?她是怎麽被救出來的?”
陸思源不忍再看她,別過頭後,默了兩秒,悲聲道,“找到她的時候,人已經咽氣了。”
……
深夜,莊燦和陸思源走出警局。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莊燦瑟縮了一下,忍不住往陸思源身後靠了靠。
越過他的肩膀,她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賓利停在警局的大門口。
也許是還沒從沈夏去世的消息中緩過來,也許是因著這撲麵而來的冷空氣,莊燦在看到車門拉開,皮鞋從車上從容邁下,踩在地上的那一刻,整個人抑製不住地抖了起來。
她嘴唇發白,看著靳朝安朝她一步步走近。
他在台階前頓住腳步,抬起手來,向上伸去,微微一笑,“有勞陸律師了。”
莊燦死死抓著陸思源的胳膊沒有鬆手。
此刻的靳朝安,身上披著件敞著懷的薄風衣,右手舉著把黑色鋼骨傘,站在清冷的夜雨中,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雅痞氣息。
他微微歪了下頭,斯斯文文地笑了笑。
手依舊沒有收回,“不過來?”
陸思源的胳膊傳來隱隱刺痛,他察覺到莊燦在用力掐他,這是人在畏懼的時候做出下意識的反應——短暫思考兩秒後,他站了出來,將莊燦擋在身後。
“今天太晚了,不然就讓我來送燦燦回家吧,你今晚應該還有的忙,就去忙你的。”
靳朝安:“陸律師是要插手?”
“我隻是不想你太折騰,按說現在你該在沈家吧?”
靳朝安唇角挑了下,“我勸你插手前要三思。”
陸思源有些僵住,他確實惹不起靳朝安,可是……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莊燦,莊燦不想他為難,把他的胳膊往後一撇,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燦燦。”陸思源輕輕拽了她一把。
“沒事兒。”莊燦給了他個安心的眼神,便轉身朝靳朝安大步走了過去。
走到他身邊時,也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都沒看他,步子鏗鏘有力,一頭紮進了車裏。
她能感覺到頭頂上有把傘是跟著她一起走的,直到她上了車。
靳朝安收起雨傘,遞給身後的女孩,他一手扶著車門,回頭朝陸思源點了下頭,隨後彎腰進了車廂。
車門關閉的一瞬,莊燦轉身朝他喊道:“沈夏死了!你知道嗎?!”
她整個肩膀都在抖,如墜冰窖一般。
“傷心?”靳朝安慢條斯理地脫下有些發潮的風衣,隨手掛在前麵,他低頭弄著襯衫袖子,很隨意地一問。
莊燦看到他這幅無動於衷的表情,就覺得憤怒,覺得不可思議,她承認,“是,我傷心。”
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怎麽能不傷心?可是他怎麽一點難過的情緒都沒有?
莊燦冷冷一笑,“難道你不傷心嗎?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她那麽愛你,最後因為碧水村的事情被綁架,被撕票!等於間接因你而死,別說傷心,我怎麽感覺你連一點愧疚都沒有?!”
“哦?因我而死?”靳朝安淡淡一笑,看向她,忽然將她攬到懷裏,大手撫上她的小臉,在她冰涼的臉蛋上摸了摸,“那她也算死得其所。”
莊燦咬牙推開他,“你好冷血。”
“我是什麽人,你不應該最清楚?我對死人不感興趣。你要記住,人一旦死了,就沒有任何價值,沒有價值的人,對我來說一無是處。”
靳朝安覷眼盯著莊燦,她的後背緊緊貼在車門上,“所以你也要好好活著,明白嗎?千萬別讓自己失去價值,下次再敢這麽做,就不會這麽輕易饒了你了。”
莊燦知道他指的是泡冰水澡的事。
所以他把她送進警察局,就是為了給她個教訓?
她一直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麽可怕,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多麽危險,可即便知道,也從未畏懼過,從未退縮過,今天是第一次,她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動搖,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質疑。
她沒有意識到淚水已經流了滿麵,渾渾噩噩中,靳朝安向她靠近,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她以一個仰躺著的姿勢,整個身子被他牢牢抱住。
他低頭,吻她的淚,從眼睛到嘴巴,伸出舌頭,撬開她的齒貝,甜鹹的攪拌。
她因疼痛,發出輕微的嗚咽……卻刺激得他更瘋狂地掠奪,他猛地將她翻了個身,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麵對著他,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壓抑著喘'息,不斷地深'入她的唇。
察覺到他的掌心一寸寸下移,牛仔褲的扣子在他指尖崩開的那一刻,她猛地清醒過來,雙手用力扣住他的手腕。
“靳朝安,你別太過分!沈夏剛死,你——”
“這麽心痛啊?”靳朝安輕輕哼笑,他把手從她腿間收回,又放到了她的臉頰,愛不釋手地反複撫摸,他邊摸,邊笑,聲音又帶著幾分玩味的壞,“那為什麽還要搶她的未婚夫?嗯?她死了,你不應該開心嗎?”
莊燦真的裝不下去了,她狠狠打下他的手,隨後猛地推了他一把,靳朝安的身子歪了過去,一連咳了好幾聲,他別過頭,忙抽出帕子捂住嘴。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著,將忍不住的惱人的咳嗽聲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莊燦看到他脖子都憋紅了,青筋若隱若現。
她剛剛那一推,正懟在他的胸口,很痛,他能感覺到,她用了百分百的力氣,毫無保留。
莊燦也不心疼他,都是他活該,她順勢蹭到車的另一邊,離他遠遠的,扭過頭去看向窗外。
可就在轉頭的一瞬,她看到了坐在前座的那個女孩,她有點印象,這個女孩好像和靳朝安一起給她送過飯,她皺了皺眉,回頭問他,“延悅呢?”
莊燦的力氣對靳朝安來說實際攻擊力不大,是剛剛趕上了巧勁兒,正中了他的要害,這會他胸口難受得緊。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最近幾日太累了,莊燦在拘留所裏甚至還睡了一覺,他卻是連一眼都沒有闔過。
靳朝安語氣很淡,“受傷了,暫時沒辦法工作。”
他氣順了些後,轉過身來看她,帕子還攥在他手中,這次是好聲好氣,似乎也沒對她剛剛懟他的那一拳有絲毫怪罪,“這段時間讓阿寧照顧你。”
“阿寧。”他喊了一聲。
前麵那女孩立刻回頭,“三哥,莊燦小姐。”
“延悅怎麽會受傷?”莊燦沒有理阿寧,她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原因,恨恨地瞪著靳朝安,“你罰她了對不對!你憑什麽?!”
“憑什麽?”靳朝安嗬嗬一笑,“憑她辦事不力,你說呢?”
“她是你的手下,不是你的工具!她是個人,還是個女孩,你憑什麽動不動就對一個女孩體罰?你個毫無人性、毫無底線的人渣!土皇帝!”莊燦揚起手,不偏不移地給了他一巴掌,很狠。
前麵那女孩臉色一變,剛要動手,就被靳朝安製止了。
他偏著頭,嘴角微微滲出了一絲血跡,莊燦視若無睹,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扭頭就望向了窗外。
被打了一巴掌,靳朝安也沒有惱她,而是順勢用手裏的帕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他慢慢地擦,同時轉身去看莊燦,看她氣鼓鼓的模樣,要爆炸了似的,憤怒得地動山搖,便知她這幾日心中到底忍下了多少的委屈。
到底是見不得她如此。
靳朝安拿出手機,打給延悅。
莊燦背著身,聽靳朝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還能下床的話,就回景園等著。”
靳朝安掛了電話,莊燦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
這一刻,她竟然還有了一點後悔。
車子停下,莊燦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到了沈家。
她還以為要回景園。
後半路她太累,睡著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靳朝安摟在的懷裏,莊燦醒過來後,整個身體都被他的胸膛捂得暖暖乎乎的。
靳朝安還在為她整理衣襟和頭發,衣扣是散開的,胸口有些發紅,莊燦不用想就知道她睡著的時候這狗東西對她做了什麽。
她不想看他,一把推開他,自己弄好衣扣,推門下車。
外麵雨已經停了,可莊燦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靳朝安隨後下車。
莊燦轉身質問他,“你什麽意思?”
“不是傷心?帶你來看你二姐最後一眼。”靳朝安拉上她的手便往裏走。
莊燦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
她甚至有一點怕,尤其當她看到靳朝安牽起她的手,走進沈家的時候,就更是怕,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死去的沈夏,這一刻,她竟然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靳朝安握著她的手,很緊,他完全不給她主動的機會,似乎就在告訴她:你什麽都不必做,也不必想,我帶你去哪,你就去哪兒。
莊燦就如同機器人一樣,跟在靳朝安身後進了沈家。
作者有話說:
下章解謎啦
53章霧影迷蹤篇
◎把燦燦許配給我◎
進了沈家。
靳朝安帶著莊燦來到了沈夏的遺像前。
沈夏生前信奉耶穌, 幾乎每個周六日都會去教堂禱告,她死後,沒有舉行傳統葬禮, 而是采用基督教的儀式, 舉辦了一場簡簡單單的告別式。
因著消息封鎖,沒有對外界公布, 所以來的人很少,都是和沈家關係非常親近的朋友。
這會兒,除了牧師和沈夏唱詩班的姊妹還在守靈以外, 大多數人都已經回去了。
其實莊燦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沈夏真的死了,一個好好的大活人,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
莊燦沒有看到冰棺, 隻看到了遺像, 陸思源告訴她,沈夏是被嫌疑犯縱火燒死的, 為了毀屍滅跡, 不惜一把大火毀掉現場。
被發現的時候,人都燒焦了, 最後是提取的Dna,最終才確定的身份。
沈夏的遺像下麵擺著一排白色菊花, 背景是一麵印著十字架的旗布,莊燦盯著旗布上麵的兩行字,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上麵寫著“安息主懷,榮歸天家”幾個大字。
靳朝安從一側插滿菊花的水桶裏抽出一支,走到沈夏的遺像前, 彎腰擺好。
牧師上來和他擁抱, 告訴他不要難過, 要開心,沈夏是去到了主的懷裏,這是她的福報,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靳朝安敷衍地點了下頭,回過頭看莊燦。
他遞給莊燦一支菊花,莊燦剛要伸手,沈菁菁的聲音便從她身後突然躥了出來。
“是你!你個掃把星!都是你把二姐害死的!自從你回來,我們家就接二連三的出事情!你滾!給我滾出去!”沈菁菁歇斯底裏地衝了過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見沈夏的死,對她的打擊真的很大。
她剛一撲過來,靳朝安便上前一步,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沈菁菁嚇得立刻後退兩步。
她還記得上次在局子裏受的罪……她知道現在這個小賤'人可是靳朝安心裏的寶貝疙瘩,她惹不起,所以隻能把委屈打碎了咬牙往肚子裏吞。
沈菁菁差點摔在地上,正好孫幼蓉過來扶住了她,她也恨莊燦,恨不得拿刀刮了她,可礙於靳朝安的淫威,她也沒有辦法,隻得和沈菁菁兩個人抱頭痛哭,哭天喊地。
一旁的牧師趕緊過來開導她們。
唱詩班的姐妹們本來也在朗聲禱告,因著這母女倆的幾嗓子,禱告聲戛然而止。
沈興德這時才發現了莊燦。
他坐在輪椅上,向著莊燦的方向抬了抬手,莊燦站著沒動,沈興德有點著急,眼裏含著熱淚,對著她的方向喊了聲,“燦燦……”
莊燦還是沒動,沈君柏便推著沈興德來到她麵前。
莊燦其實也想不到,好久不見,沈興德竟然會老成了這幅樣子——癱坐在輪椅上,頭發花白,一張老臉像麵粉袋一樣憔悴。
她覺得解氣的同時,又覺得可悲。
“燦燦……”
莊燦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麽,最後隻說了四個字,“你節哀吧。”
沈興德聲音顫顫巍巍,“燦燦,你能回來嗎……回來陪陪爸爸吧,爸爸失去夏夏了,不能再沒有你……”
“你失去沈夏,就想起我了,那我十歲被你趕出家門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失去父親了呢?”莊燦不想再說這個,她別過頭,伸手擦掉眼淚。
沈君柏:“燦燦!家裏都這樣了,你能不能別再和爸爸頂嘴了?夏夏沒了,爸爸的心已經夠痛了……”
莊燦乾笑兩聲,什麽話也沒回。
她要是真想頂嘴,想氣死他,還有更惡毒的話可以說出來——沈夏沒了,沈菁菁不是還活著?等你什麽時候兩個閨女都死光了,再來我這裝可憐。
可是她沒說,沒必要了。
沈興德重重歎氣,轉向靳朝安,對他道:“是我對不起燦燦,對她,我從未儘過一個父親的責任,她如今恨我怨我,我不怪她……”
靳朝安:“您明事理就好。”
“我不僅對不起燦燦,也對不起夏夏……沈氏如今日薄西山,你是看在夏夏的麵子上,才答應出手相助,你說要把深水灣的項目做聘禮,是我太貪心,執意要把沈靳兩家聯姻的消息大張旗鼓地放在明麵上,為項目助勢,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沈老爺是你靳朝安的老丈人,我沈家是萬清的親家……是我的虛榮,是我的急功近利,害死了夏夏。”
“老爺!您可別這麽說啊!”孫幼蓉撲了過來,伏在沈興德的膝蓋上埋頭痛哭。
莊燦聽了看了,隻覺得荒謬可笑。
“夏夏死了,沈氏也完了,完了……”沈興德垂著手,喃喃地說。
“不會完的,不會的,老爺,沈氏不會完的,朝安,朝安不會不管咱們的,對嗎?朝安,你說句話,求求你說句話。”
孫幼蓉轉身撲到靳朝安腳邊,哀求他,靳朝安嫌棄地後退一步,鮮紅的指甲正好劃過他的褲腳。
沈菁菁哭著過去把她媽媽拉了起來。
“伯母說的對。”靳朝安輕輕咳了聲,“沈夏的死,責任實際在我,畢竟碧水村的事情是我一手造成的。沈夏之所以會被綁架,綁匪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報複我,報複萬清,何況,她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綁走,也證明是我的安保不力。”
莊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靳朝安繼續道:“深海灣的項目不會終止,這個項目給到沈家,我就會護航到底。何況我和沈夏已經舉行過訂婚儀式,不管她在與不在,我都已經是她的未婚夫,也就是您的準女婿。”
孫蓉蓉聽了破涕為笑,她匍匐到沈興德腳邊,激動得語無倫次,“老爺,老爺,您聽到了嗎?朝安沒有反悔,他還是咱們沈家的準女婿,朝安他……”
“那怎麽能一樣!”沈興德揮手打斷,“曾經他是我的準女婿,那是因為他和夏夏真的會結婚!可如今夏夏已經不在了,難道朝安還能一輩子不娶別人了嗎?外麵的人都知道他娶了我沈興德的女兒,不止是北城的權貴,甚至整個華都!大家都不是傻子,哪一天'朝安和別人結婚了,你讓我這張老臉怎麽辦?你覺得別人還會買我的帳嗎!”
孫幼蓉一愣,她確實沒有考慮這麽多,她隻想千萬不能讓沈氏這麽快完蛋,畢竟封氏還沒吸夠血呢!
本來她和封誠的計劃是——先把沈氏一點點掏空,再拿靳朝安當血包,趁著他扶持沈氏的機會,再通過沈氏一點點把背後的大血包吸乾,把封氏喂大。所以她才會死皮賴臉地求著靳朝安不要放手,嗬,他以為他是人精,其實他也是個大冤種罷了。
可明顯,現在沈興德不知道犯了什麽病,死要麵子活受罪,說什麽都不想要靳朝安的扶持了。
靳朝安見戲差不多了,微笑著向前一步,忽然拉起莊燦的手。
莊燦懵懵的,被他牽著手,兩個人走到沈興德的麵前,靳朝安溫柔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回過頭來,對沈興德道,“如您所言,整個華都都知道我靳朝安娶了您的女兒,可是出了北城,別人並不知道您的女兒到底是誰,那麽既然是娶您的女兒,我想娶誰都一樣,不如今天就請您做個見證,把燦燦許配給我,這樣沈靳兩家的姻親便可徹底做實,您的心也可以放到肚子裏,我靳朝安答應扶持沈氏,就一定會把親家負責到底。”
“什麽!!”沈君柏腦子一撞,和突然瞪大眼的沈菁菁幾乎異口同聲。
“這,這怎麽能一樣呢……”沈興德也有點懵,他看向莊燦,尤其是他們緊緊交握的手,“燦燦,你和朝安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兒?莊燦怎麽會知道怎麽回事兒,她現在才是最懵逼的那一個。
孫幼蓉反應得最快,事到如今,保住血包才是最主要的,他想娶,那就讓他娶,娶誰又有什麽關係?隻要他願意繼續給沈家輸入,喂資源,她管他娶的是誰!
隻不過便宜了那個小賤人了,憑空撿了個漏,這就一腳踏入了豪門,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隻是可惜了她那薄命的女兒,用十多年的心血培養她成為名媛淑女,白白給她鋪了這麽久的路,到頭來卻沒有做少奶奶的命!
沈君柏剛要開口反對,就被孫幼蓉從身後掐了一下,她轉身給沈興德做思想工作,“老爺,朝安說的有道理,隻要燦燦和朝安願意,這法子不是不行,您說呢?我看婚禮也不用延期,就還是如期舉行,別人都知道您嫁女兒,至於嫁的是誰,誰又會關心這個?別人隻關心您女兒嫁的是誰……”
“那到時候是燦燦和朝安結婚?”
孫幼蓉點了點頭。
沈興德又忍不住,看了燦燦和靳朝安一樣。
倆人的手是越拉越緊,沈興德的心裏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
沈菁菁嘟嘟囔囔,小聲逼逼,“嗬,本來就跟姐夫有一腿,這下終於光明正大上位了,趁虛而入,鳩占鵲巢,冒牌貨!”
莊燦轉頭瞪了她一眼,嚇得沈菁菁立馬閉嘴。
沈興德:“回來再說吧,夏夏還沒入殮,現在說這個,也太不合適……”
“也好。”鬆開莊燦的時候,靳朝安還在她的手心輕輕捏了一下。
莊燦攤開手心,才發現裏麵全是汗。
一整個晚上渾渾噩噩。
莊燦幫著牧師忙活了一會兒,商量著明天追悼會上的一些細節,沈君柏就在一旁抱著肩膀看著她。
“不幫忙就走開。”莊燦彎腰把插花的水桶抱起來,來到沈夏的遺照前,把蔫了的菊花替換掉。
“你是真心想嫁他?”
莊燦懶得理他。
可沈君柏不依不饒,緊走兩步,攔住她的去路,“怎麽,不敢回答我?還是因為當著夏夏的麵,你心虛?”
莊燦好煩,“我沒必要回答你。”
沈君柏搖了搖頭,“我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我也不需要你看懂,走開!”
話音剛落,隔壁餐廳便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莊燦聞聲扭過頭去,發現是沈煜手裏的杯子墜在了地上,碎瓷片崩了一地。
保姆傭人都在外麵幫忙搭建追悼會的場地,這會兒餐廳裏隻有他自己。
莊燦不想再和沈君柏糾纏,把懷裏的花桶往他懷裏一推,扭頭便來到了餐廳。
沈煜正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莊燦走近後,才發現他手指上的血珠正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掉。
看著有點子嚇人。
“你手破了啊!”莊燦趕緊從桌子上抽出幾張紙巾,也顧不得消毒,直接按在他的手指上,用力一抓。
沈煜微微斂眉,慢動作似的,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個沈家最沒存在感的小弟,怎麽看著人也有點不太聰明樣子呢……莊燦喊他,“別看我呀,自己抓著!”
沈煜按住自己的手指,莊燦便蹲下清理碎瓷片。
沒兩秒,沈煜也蹲了下來,他剛一伸手,莊燦就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讓他幫忙,“你別了,你們都是少爺身子,金貴得很,還是我來吧。”
沈煜還是沒說話,但也沒有把手收回。
莊燦真是覺得這久病的人脾氣全都怪怪的,也就懶得再管他……她收回手時,餘光正好瞥見沈煜的手腕,帶著一個紫色的發圈。
已經很舊了,而且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東西,不過這發圈怎麽看都有點眼熟,莊燦想了想,也沒想起到底在哪見過,也就懶得再想。
收拾好碎瓷片,靳朝安正好過來。
他安排好明天的追悼會,現在基本沒什麽事兒,準備回家。
“走不走?”他朝她伸手。
莊燦把碎瓷片丟進垃圾桶,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沈夏的遺像一眼。
大門口。
莊燦走到車子前,突然停住腳步,見四下無人,她回過頭來問他道:“說說吧,您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靳朝安張開懷抱,要她過來,莊燦頭一偏,才不。
最後,還是他走過去,捏了捏她的下巴。
“不是想嫁給我?”
“沈夏真的死了嗎?屍體都沒見到,這該不會是你故意設的局吧?沈夏是不是被你救了?可她為什麽要配合你?”
莊燦真的有很多疑惑,或許是她一直就不希望沈夏真的死了,所以在潛意識裏便一口咬定這是他設下的局。
她的問題,靳朝安一個都沒回複,他隻是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隨後拉開車門,“上車。”
“哼,我看你回去怎麽解釋!”
到了景園,莊燦先從車上鑽了下來,靳朝安隨後下車。
車子直接開走,莊燦注意到,那個叫阿寧的女孩並沒有跟下來。
莊燦在前麵走得飛快,走到門前的時候,還聽到了可樂的叫聲。
好久沒來景園了,她倒是挺想可樂的,估計可樂感應到是她來了,所以才會突然叫了起來。
這時延悅推門出來,莊燦看到延悅,立刻跑過去抱住她,“延悅!你沒事吧?你哪裏受傷了?”
“我沒事,燦燦。”延悅嘴上說沒事,可莊燦聽得出來,她的聲音都是虛的,唇色也很不正常,她好氣,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就朝著靳朝安揚起了手。
不過這次她沒有得逞,手剛一揚起來,就被靳朝安攥住了手腕。
他斂眉,“你以為你之前為什麽能打我?”
那是他願意。
他若不想,又怎麽可能會被她得手。
靳朝安放下她的手,莊燦哼了一聲,抬腳在他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腳,“誰讓你欺負延悅!”
說完,二話不說,蹬蹬蹬地跑上了樓。
延悅臉色確實有些發白,她忍著咳嗽,急道:“三哥,你別跟燦燦置氣,她也隻是關心我……”
靳朝安頭疼地擺了擺手,“上去吧,帶她洗個澡,我叫人去弄點飯。”
延悅點點頭,轉身上了樓。
54章霧影迷蹤篇
◎真相大白/決心◎
莊燦不用延悅帶, 這會兒已經站在花灑下了。
她被拘留了兩天一夜,感覺身上都快嗖了。
這個澡她洗了很久,洗完又泡了半個小時, 然後才裹著浴巾出來。
出來就聞到一股子飯香, 延悅正在桌子前擺著勺子,見她出來, 立刻喊她過來吃飯。
“三哥叫人從外麵買的,都是你愛吃的,快吃吧。”
莊燦擦著頭發, 坐下,掃了兩眼,確實都是她的口味, 她這會兒也真是餓了, 就把毛巾放在一邊,甩甩頭發, 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延悅道:“其實你錯怪三哥了, 他沒有罰我,是我自己罰的我自己, 我沒有看好你,把你弄丟了, 害你被綁架,吃了這麽多苦,我一次次地把三哥交代的事情搞砸,就應該接受懲罰。”
“你被pua傻了吧延悅?”莊燦又心疼又有點無奈,她放下筷子, 把延悅拉過來, 坐好, 和她麵對麵,握著她的手,認認真真地對她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別說是你三哥,就是你自己,都不能做傷害自己的事,知道嗎?”
她說得那樣認真,卻又那樣雙標,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是她,奮不顧身地衝入火場的是她,泡冷水澡豁命的也是她……可這會兒,認認真真地教育別人要愛著自己的,還是她。
“你不懂,我的命,我媽媽的命,都是三哥給的。我爸不僅是個賭徒,還是個渣男,他欠了巨額外債,還不清了,就把家裏的房子賣了,還把我和媽媽拿去抵債,債主是個變態老男人,每天都折磨我,折磨我媽,那時候我好像才五歲,被他丟到賭場門口要飯。”
“也是在賭場,遇到了三哥,他不忍心看我被欺負,幫我贖身,後來知道了我的遭遇,又幫我把我媽媽從那個變態老男人手中贖了出來,那時候的三哥,可不像現在這麽風光,他也是在賭場給人家看場子的,所以光是贖金,他就準備了好久,我和媽媽自由以後,三哥也不要我們報答,反而把最後的錢都給了我們,要送我們離開,去別的城市生活。”
“但是我媽沒熬住,她病死了,臨死前她告訴我,三哥是個好人,要我以後跟著他,好好報答他,你知道嗎?就在我和我媽自由的那一天,三哥默默收集了證據,把我那個賭徒老爸送進了監獄,就是為了防止他再回來禍害我們娘倆。”
莊燦沒想到延悅的身世這麽可憐,她本來還以為她是個孤兒什麽的。
更沒想到那個冷血魔頭還有過這麽人性的一麵。
她抱了抱延悅。
“我把你弄丟了,就等於把三哥的心愛之物弄丟了,讓三哥傷心,就是我的工作沒做好,是我自己要給自己長點記性。其實三哥從來都是嘴硬心軟,每次說罰我,可還沒過多久,就會讓延良把我喊回來,這次是我自己堅持,又淋了雨,所以才會生病,真的不怪三哥,三哥知道後,還給了我半個月的假,讓我在齊大夫那裏養著……”
莊燦推開她,樂了一下,“這麽說,還是我耽誤了你的假期了?”
延悅也被她逗樂,趕緊推了推碗,“哎呀,你看我,說了這麽多,耽誤你吃飯了,快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莊燦捏了捏她的小臉,回過頭繼續乾飯。
吃飽喝足,她伸了個懶腰,終於朝延悅勾了勾手指,“延悅,你老實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延悅見她吃完,就按著三哥的交代,把手機拿了出來,找出一段視頻,放給莊燦。
沈夏的聲音一出來,莊燦就定住了。
視頻背景是在國外,沈夏看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她對著鏡頭笑得很開心,沈夏隻說了簡短的幾句話,“朝安,燦燦,我已經安全抵達,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
延悅確定她看完,然後點了刪除,清空了回收站。
她看向莊燦,“沈夏沒死,這一切都是三哥設計的,目的是為了把她偷偷送出國。”
“什麽?”
“你知道三哥為什麽要和沈夏小姐訂婚嗎?”
“不是為了報答沈夏對他姐姐的照顧之恩,也是他大姐欽定的弟媳婦?”
“大小姐的安排自然是一方麵,可三哥畢竟不是三歲小孩,他不想,任何人都逼迫不了他。他之所以答應,完全是出於他個人的意願,他想幫沈夏。”
莊燦也察覺到事情複雜程度遠遠超過她的想象,就一直沒有說話,等著延悅繼續。
延悅想到三哥說過的,燦燦從很小就被趕出了家門,所以對沈家近幾年的事情應該是一無所知。
她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孫幼蓉和別的男人偷情,被沈夏無意中偷聽到了電話,在對話中,她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原來沈菁菁和沈煜都是孫幼蓉和情夫的孩子,不僅如此,孫幼蓉還在和情夫密謀著怎麽掏空沈氏,轉移沈家的財產……”
“臥槽!”莊燦平地一個驚雷,“這老女人居然這麽騷?哈,不過也別說,沈興德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活該被戴綠帽子,這倆人誰也沒別說誰。”
她咬著指頭沉思了一會兒,“那個情夫……難道是封誠?”
延悅點了點頭,“燦燦你好聰明啊。”
“我他媽的早就看出他倆眉來眼去了,可惜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不然早治她!”
延悅拍了拍她的肩,繼續說,“沈夏裝作沒聽到的樣子跑回了房間,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知道今後該怎麽麵對她媽媽。那段時間,她每天都很痛苦……可她也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沈興德,她不想家散掉,可對她來說,這件事情實在太可怕了。”
“直到有天夜晚,她在山路上走著,忽然一輛車子迎麵朝她撞了過來,沈夏反應不及,幾乎嚇傻在原地,好在三哥的車子從旁邊路過,三哥當下立斷,讓延良直接開車將那輛車撞開,沈夏小姐躲過一劫,但是三哥的車卻翻下了護欄。”
莊燦想了想那個畫麵,還覺得挺驚險的。
靳朝安確實有魄力,當時他在車上,車子連人直接撞過去,要想把對方車撞飛,這得多大的馬力?這人確實是個瘋子。
“你三哥為了救沈夏,受傷啦?”
“是傷了,但好在傷的不重。不過沈夏小姐是真的嚇壞了。”
莊燦道:“看來有人想殺沈夏滅口,是誰呢?她偷聽電話的時候,有被誰看到嗎?”
莊燦想,應該不可能是孫幼蓉吧,她雖然又毒又壞,但也不至於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狠手,可是除了她,還會是誰?
“沈夏小姐後來回憶了一下,她當時跑回房間的時候,確實看到了一個人。”
“誰?”
“沈煜。”
莊燦心裏再次臥槽——那個沒什麽存在感,看起來又不太聰明的病秧子?
他這麽歹毒的心?!
“沈煜應該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我們猜測,對沈夏下黑手的人就是他,他怕沈夏把真相告訴沈興德,所以想封她的口。”
沈煜的長相屬於奶乖的那種,所以莊燦怎麽都想不到他會做殺人滅口這種喪儘天良的事兒!沈夏和他就算不是親的,但是好歹也有一半血緣吧?
莊燦想到剛剛和沈煜在餐廳撿碎瓷片的時候,他那副悶葫蘆似的樣子,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果然心理變態的人都是蔫壞。
“沈夏沒有辦法了,隻有三哥能保護她,所以她求三哥,求他保護自己,也求他救救沈家,不要讓她爸爸一輩子的心血被別人徹底騙空,三哥為了報答沈夏對大小姐的照顧之恩,也是可憐沈夏小姐的遭遇,於是答應了她的要求。為了保證沈夏小姐的安危,還特地把陶潛調了過去,二十四小時保護她。”
莊燦玩味地看著延悅,“喲,你三哥這麽無私呀,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又是豁出性命救人又是搭上資源救沈家的,原來他什麽都不圖,什麽回報都不要,就是因為可憐沈夏?因為要報答她的照顧之恩?”
這還是那個錙銖必較的土皇帝麽?
延悅頓了頓,低頭喝了兩口水。
她沒想到燦燦都把三哥了解的這麽透徹了……確實,三哥可不是個聖母心,他所有的付出,都必須得到等價的回報,三哥之所以答應出手幫沈夏,是因為和她做了條件交換。
靳朝安一開始就知道沈夏是大姐派過來監視他的人,所以他一直在找機會策反她,讓她變成他的人,為他所用。
利用她,反過來去監視靳舒寧,幫他調查他想查的東西,這就是他的條件。
不過這些話,涉及到了三哥的秘密,她可不能和燦燦講。
“咳咳,三哥本來就挺善良的,隻是表麵裝的凶,你和三哥多相處相處自然就知道了。”
莊燦禮貌一笑,“我信。”
延悅接著說,“一開始,大姐把沈夏介紹給三哥的時候,三哥其實對她很一般,也挺冷漠的,並不上心,就是因為這次事情後,三哥才開始高調和沈夏小姐在一起的,他就是做給別人看的。”
莊燦明白——他靳朝安的女人,我看誰敢動?
是這個意思吧?
“沈氏最近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別人都以為是沈氏不行了,連沈興德都沒發覺出什麽異樣,其實呢?是因為有內部人和外人打配合,不斷地掏空沈氏,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三哥借著聯姻的由頭,這些年經常為沈氏站台,甚至還給沈家喂資源,才勉強讓沈氏堅持到現在。”
莊燦樂了,“你三哥是傻逼嗎?明知道沈家背後有人吸血,還美滋滋地當冤大頭?不應該吧,依你三哥的性子,知道背後是姓封的搞鬼,還用得著這麽迂回?上來就用一根手指頭把他攆死了吧?”
“哎呀,那封老爺也不是吃素的呀,再說了,你當三哥是如來佛祖呢?”
“他不是麽?”莊燦故意嗬嗬了兩聲。
“那……可能是暫時沒有證據吧……”
“你三哥這個土匪,想辦一個人的時候,還用得著證據?”
延悅急了,“那,那也許是時機沒到,對,三哥做事,最看重時機,就像釣魚一樣,放長線才能釣大魚,三哥是在放線,為了就是釣大魚,所以不著急。”
“嗯嗯。”莊燦朝她笑笑,你三哥最後的大魚是沈家!也就沈夏這個傻帽還真信靳朝安會幫她!
其實莊燦早就聽明白了,延悅舉的那個釣魚的例子,其實是不準備的,準確的例子,應該是養豬。
靳朝安在“養豬。”
如果他現在動手對付封誠,保住了半死不活的沈氏,就隻能繼續輸血救活它,那他才是真正的冤大頭。
他的目的,就是要借封誠的手徹底掏空沈家,讓沈氏從北城徹底消失,等沈氏一完蛋,他再把封氏一口吃掉。
在此之前,他不介意把自己當血包,反正早晚是要回自己肚子的,放出去多少又有什麽區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不能明著吞並沈氏,隻能借封誠的手。
這操作實在是合他的胃口。
沈氏本來就是北城的巨頭企業,吞了沈氏後,他在北城龍頭的地位隻會更穩,坊間都傳言,他當年,就是靠著這種卑鄙無恥的下三濫手段上位的。
在商場,他是六親不認的土匪,隻要有機會向上走,誰的肩膀他都可以踩,當然,誰的死活他也可以不顧。
莊燦能想到這點,但是沈夏應該想不到,她估計現在還在盼著靳朝安幫她把沈家搶回來呢。
莊燦想到孫幼蓉。怪不得靳朝安說要娶她的時候她沒有反對,原來是存了這份心思。
隻要靳朝安還肯當血包,確實嫁誰都一樣。
莊燦這會兒基本都明白了,她故意問延悅,“那怎麽又把沈夏送出國了?”
“哎呀,當然是因為你呀!”延悅可算能說了,再不說,她都要憋死了。
“都說了三哥不是一個食言而肥的人,你就是不信。三哥答應會娶你,就一定不會再娶沈夏……所以三哥為你改變了計劃,但這計劃有個前提——必須要保證沈夏的安全,這就是為什麽三哥選擇用詐死的方法把她送出國。這樣大家便都以為沈夏是真的死了,那邊放下戒心後,三哥也好開始對付他們,幫沈夏小姐奪回沈氏。”
“合著到頭來把我推火坑裏了呀?”
“是你自己執著要嫁給三哥的……”
“哼!”
“好啦好啦,三哥怎麽可能推你進火坑呢?放心吧,有三哥保護你,你不會有事的。”
延悅戳了戳她肩膀,“燦燦,我偷偷告訴你……其實我覺得三哥在湯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呢。”
“是啊?喜歡我還把我趕下車?那你三哥的喜歡真是太特別了呢!”莊燦學著延悅的語氣,給延悅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總之,三哥真的是很早就喜歡上你了,所以在處理碧水村釘子戶的時候,他就早早為沈夏詐死做了伏筆。其實當時那個鬨事的釘子戶之所以會被判無期,不僅僅是因為他鬨事,他身上本來就背著幾年前的一樁命案,是三哥去勸他自首的,三哥找到了他當年犯罪的證據,如果他不主動自首,等三哥把證據交給警察,他絕大可能會被判死刑。”
“他是聽了三哥的話,才去自首,爭取到了一個活命的機會。三哥也通過他,解決掉了碧水村其他的釘子戶。那時候網上的輿論是三哥故意放出去的,他就是想把這件事鬨大,為後麵綁架沈夏小姐的事情鋪路,可惜後來輿論沒起來,被靳樂言的小作文壓下去了,不過三哥說了不礙事,效果已經達到了。”
莊燦聽完,心裏一陣陣的起寒意。
真的,靳朝安這個人,遠比她想象中的要可怕。
他的城府太深了,深不可測的那種,莊燦在他麵前,甚至都有一種裸'奔的感覺。
她喝了口水,壓了壓心頭思緒,過了兩秒,她突然抬頭問道,“那他演戲就演戲,綁架我乾什麽?”
“不是三哥!真的不是!”延悅急得直擺手,“三哥是救你的人,真正綁架你的另有其人!”
莊燦心說我信你個鬼,“那其人是誰?”
“這個……這個就讓三哥來親自告訴你吧~”
延悅話音剛落,身後的屋門就被推開了。
腳步聲靠近,沉沉穩穩的,莊燦立刻扭過頭去,看著迎麵走來的靳朝安,抱著肩膀哼了一聲。
他這會兒也是剛洗完澡,穿著絲綢睡袍,頭發還濕漉漉的,身上一股草本沐浴露的味道。
延悅低下頭,趕緊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盤子收拾好,溜出了房間。
呼~她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最後還給他們倆人貼心地關嚴了房門。
莊燦:“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稍後。”靳朝安說完這倆字,一把將她攔腰抱起,直接丟在了床上,“c完你再解釋。”
“你混蛋!你流氓!你不是個人!啊——”
足足半小時後,他才將她從懷裏一把推開。
莊燦小口喘氣,無語望天(花板),好久好久,渙散的瞳孔才重新有了焦距。
靳朝安已恢複如常,他俯身過來,側臥在她身邊,伸手為她理了理黏在額頭上的亂發,擦去一手濕答答的汗珠。
莊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死較真地盯著他,“給我解釋。”
“解釋什麽?”
“你關我!”
靳朝安親了親她的小嘴,“那是在保護你。”
“不想知道是誰綁架你?”
“不是你為了詐我故意設的局?”
靳朝安把頭從她胸口抬起頭,伸出根手指,意猶未儘地抹了抹嘴唇,他笑了,語氣溫溫和和的,“你有什麽值得我詐的?嗯?難道你身上還藏著許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沒有,是你自己不相信我。”莊燦好慪,這狗東西總是不知不覺地給她下套!靳朝安還在她的身'下動,她不高興,就不想給他,使勁推開他的頭。
“我信,所以不是我。”他吃得嘴唇瀲灩,還不夠,又順著腿心往下,“我設局綁架沈夏不假,但並未派人綁你。我從未設計過你,你好好想想,你若老老實實呆在瞰海,怎會有後來這些事?綁匪之所以找到你,不是你自己在網上公布定位導致?”
真是玩弄人心理的高手啊!莊燦恨恨地想,“那是誰啊?我和別人無怨無仇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