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枕邊冷月篇
◎從未愛過/真正的原因◎
靳朝安沒有別的要求。
隻有一個, “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莊燦直接抄起水杯摔在地上,“卑鄙!你真卑鄙!”
也是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 原來靳朝安和他大姐從來都是一類人。
偏她還做著荒唐可笑的夢, 認為他不算太壞,認為他骨子裏還有未曾泯滅的良知, 認為他將來有一天還有可能和她走上同一條道路。
她好傻,真的好傻。
延悅聽見動靜,立刻跑過來, 被靳朝安製止。
他的目光放在莊燦的腳上。
莊燦沒有穿拖鞋。
平時到了家,她就喜歡光著腳,現在腳上也隻有一雙薄線襪而已。
靳朝安怕她的腳掌被割傷, 一聲不吭地走了過去, 彎腰蹲下,將她腳邊的碎玻璃一片片拾起。
他半蹲在她腿邊, 單膝點地, 邊撿邊說:“好好養胎,不要動氣, 孩子平安生下來,我會放了你師傅。”
“如果不呢?”
“那我便會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
莊燦咬牙切齒地說了個“好”。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從來,都沒有。”
“嗯。”靳朝安知道。
可是親耳聽見,他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碎玻璃劃破他的指腹,鮮血順著指尖滴落,豐盈的血珠啪嗒啪嗒地摔在地板上。
可他卻沒有管, 任疼痛肆意, 隻是手卻不受控製地越來越顫, 拾起的碎片一次又一次地割破他的指。
莊燦垂眸看著,冷笑。
“你還記得多多嗎?”
霎時間,靳朝安抬起的手腕僵在空氣中。
莊燦閉上眼,一行清淚痛苦滑落。
她說我就是。
……
十一歲的莊燦被收養後,養母給她取了一個新名字,叫多多。
希望她的到來能讓家裏的商鋪錢多福多好運多。
養母是個寡婦,也是個很有愛心的中年婦人,在領養了“多多”半年之後,又在寒冬深夜的街頭救助了一名無家可歸的流浪少年。
養母把少年帶回了家,好心收留了他。
莊燦從沒和這個少年說過話,她甚至也從未聽他開口說過話。
養母收留少年的時間很短暫,短到隻有三天,第三天深夜,鋪子裏突然湧進一群陌生人,他們把養母按在貨架上,拿槍頂著她的腦袋,為首的那個女人站了出來,數了三聲。
那少年就從櫃子裏跳了出來。
女人走上前,摸著少年的頭,問他為什麽要逃跑。
作為他逃跑的代價,女人把槍塞進他手中,轉過他的身子,命令他親手殺掉收留他的好心人,這是對他的懲罰。
那時,莊燦就趴在櫃台下的箱子裏。
她聽到一聲槍響,隨後透過一條小縫,看到了倒在了血泊裏的養母。
一個善良平凡的普通婦人,就這麽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群人臨走時,把整間鋪子砸了個稀巴爛,在警車抵達前迅速離開了現場。
警察到了以後,莊燦才從箱子裏爬出來。
那是她來到港城的第二年。
那一年,她稀裏糊塗地丟了妹妹,又稀裏糊塗地失去了母親,稀裏糊塗地被領養,最後又稀裏糊塗地再次成為了孤兒。
……
其實莊燦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靳朝安的那張臉。
大概是五官太驚豔了,靳朝安十三歲的時候,和現在的模樣幾乎沒有一點變化。
可惜靳朝安沒有記住她。
也是,那短短的三天相處,他從未正眼看過任何一個人。
因為當時那個女人落下的那方帶著蘭花標誌的手帕,所以莊燦一直以為,那少年必定和蘭花社有關。
而事實上,那方帕子是那女人故意留在現場的,目的是要嫁禍給蘭花社,給當時正在參加地區競選的康家人搞點事情。
可是當時的莊燦並不知道,所以後來,她一直在默默調查蘭花社,就是為了再次找到那個少年。
可她的力量太渺小,連警方都隻能“一帶而過”的人命案,她卻非要刨根問底,結果自然是什麽都查不出來。
再一次聽到了蘭花社這個名字,是在白鷺號上。
她的怒火也是在白鷺號上被徹底點燃。
從白鷺號,她得知了更多的線索……往後幾年,她馬不停蹄地調查輝叔,調查紅衣女人,她要挖出這個叫做蘭花社的組織和它身後的背景,這一次,她不單是為了要找到那個殺死她養母的少年,更是要為那些無辜枉死的女孩討個公道。
興許是老天開眼,在莊燦二十二歲的時候,偶然在一本財經雜誌的頭版頭條看到了他。
二十五歲的靳朝安,被該雜誌評為當年華國四十歲以下最年輕的商業精英。
於是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謀劃,在二十三歲的那一年,“意外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從一開始接近靳朝安的時候,莊燦就認定他和他大姐是一夥的。
可慢慢接觸他以後,經過對他的私下調查,卻又完全沒有找到任何他和蘭花社有聯係的證據。
所以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莊燦特別迷惑……但她也始終沒有放下對靳朝安的那份懷疑,直到她從康二的口中得知了三江會,也知道了三江會和康家的關係。
她才意識到,當年他是被三江會的人帶走的,而他們在臨走時故意留下證據,目的就是為了嫁禍給蘭花社。
這樣一想,一切的謎團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拋開這些,單論她養母的死,凶手是蘭花社還是三江會又有什麽區別?
沒有,沒有任何區別。
平民百姓的命可以隨意被他們拿來作為陰謀鬥爭的犧牲品,在他們眼中,這些人的生命不過螻蟻。
不止蘭花社,不止康家,不止三江會……
不止靳舒寧一個。
所有的惡人都該死,都該死!
所以靳朝安無辜麽?
不。莊燦笑了,他不無辜。
一點都不無辜。
他包庇的不是靳舒寧一個人的惡。
而是這世上所有的惡,更是他心中的惡。
……
莊燦深呼一口氣,雙手攥成拳頭,垂頭朝他低吼:“是你!是你殺死了我養母!她好心救了你……你卻殺了她!沒有人比你更惡毒……你是全天下最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莊燦大口喘氣,而靳朝安卻一言未回。
沉默許久,他才開口說話,“這就是你當初接近我的真正理由。”
“是。我要殺了你。”
他笑了,慢慢起身,眼尾變得通紅。
“早說啊。”他抓住莊燦的手腕,將手裏的玻璃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她手中。
“來,殺吧。”他攥緊她的手腕,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動手吧。”
靳朝安見她不動,又將她的手腕拉近了兩分,玻璃尖部已經紮進了肉裏。
看著被割碎的血肉瞬間湧出的鮮血,莊燦顫抖著,“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嗎?”
“你敢,所以動手吧。”
延悅不敢上前,隻能哭著求燦燦,求她不要這麽對三哥。
“你他媽看我敢不敢。”
莊燦說完,手腕驟然一緊,在延悅的尖叫聲中,毫不猶豫地紮了下去!
兩雙眼眸冰冷地對視著。
誰也沒有退縮。
曾是眷戀的愛,也曾是纏綿的情。
在此刻,所有的一切,瓦解得徹徹底底。
莊燦平靜地收手,轉身看向傻掉的延悅,“紮破動脈了,還想他活命,做急救止血,叫救護車吧。”
說完就上了樓。
一眼也沒再給到靳朝安。
莊燦回到房間,將自己反鎖在廁所裏。
等到樓下徹底沒了動靜,她才將手顫顫地抬了起來。
那上麵全是血。
有她的血,也有靳朝安的血。
……
由於失血過多,靳朝安在救護車上一度休克,到了醫院,經過一番搶救才醒了過來。
醒來第一件事,他叫延悅把袁彩喊來。
袁彩從醫院出來後,按著靳朝安的吩咐,來到瞰海。
莊燦正在餐廳麵無表情地吃晚飯。
家裏隻有崔阿姨和她。
延悅跟去醫院了,靳朝安現在的情況莊燦一無所知。
她也不想知道。
但她知道他沒有生命危險,她自己下手的力度自己清楚。
袁彩:“是朝安讓我過來的。”
莊燦低頭喝粥,沒說話,就像沒有看到她這個人。
“他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他說這一刀是他應得的。你的養母確實因他而死,但卻並不是他殺的。他不想背這個鍋,所以讓我來跟你解釋清楚。”
莊燦把粥放下,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