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馬車內本就逼仄暗淡，放下車簾，更加看不見，趙寧在裏麵待不住，索性下了馬車，倒敞氣一些。

東方擎一手牽韁繩，挺直地立在一旁，她上前道：“我以為將軍們都是行兵作戰的功夫，沒想到衛國公單打獨鬥的武藝也如此好。”

東方擎拱手道：“公主過獎。”

話語簡單，恭敬，並且疏離，一副不想和她有太多交談的樣子。

趙寧當然看得出來，卻還是主動提起道：“突厥探子應該是突然出現的，原本衛國公是要忙什麽呢，所以拒絕了我的宴請？”

“軍中雜事。”東方擎道。

這理由牽強，且十分不用心，似乎並不在意她相不相信。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趙寧不想再說什麽了，一張臉慢慢冷下來。

結果他卻又道：“和親之事，暫且平息，公主定是不用去和親的。”

趙寧盯向他慢悠悠道：“衛國公……是在安慰我嗎？”

“臣是覺得公主可從長計議，不用急著嫁徐鑄久。”他說。

趙寧沉默許久。

她原本是生氣的，因為被此????人再三以非常直白的態度拒絕，但此刻，想到和親之事，想到與徐鑄久的婚事，想到今晚新城得意的模樣，她心中那道閘門被開了一道縫，露出裏麵的脆弱與無助來。

她緩聲道：“衛國公既不願意做駙馬，何必在意這駙馬是由誰來做？”

東方擎低聲道：“臣隻是認為，徐鑄久此人的確不合適。”

“那誰合適？”趙寧問。

東方擎回道：“公主雖是先皇後之女，但並沒有同胞兄弟，若安靜順從，並不會有人覺得公主妨事，臣若是公主，便不會找有權勢之人為駙馬，而是尋一平凡世家子弟成婚，相夫教子，長命百歲。”

趙寧冷聲一笑。

大多數男人眼裏，女人都必須溫良恭謙，相夫教子，等待命運給她們安排，命運安排什麽，她們就該接受什麽。

可當命運給她們的是屠刀時，又該如何？

她不願去躲，不願去將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是否仁慈上，她要在努力的路上，哪怕在路上就死去。

此時，前方傳來一隊人馬奔襲而來的聲音。

趙寧往前看去，那一隊人馬在月色中漸漸靠近，等他們到達馬車之前，她意外發現，來人竟是北衙禁軍，帶隊的，竟是徐鑄久。

徐鑄久立刻下馬道：“臣參見公主，參見衛國公。”

“起身吧。”趙寧道。

徐鑄久起身上前道：“公主，臣在搜尋突厥探子路上，偶遇押送一名探子的宮中侍衛，才知那探子竟欲挾持公主，臣護衛來遲，還望公主恕罪。”

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反省過，他今日的態度竟比上次恭敬了許多。

“無妨，我沒事。”趙寧道。

徐鑄久此時又誠聲道：“此地距離宮門尚遠，臣願護送公主回宮。”

黑暗中，東方擎的目光看向徐鑄久，透出幾分銳利來。

趙寧正看著徐鑄久，並未注意他的目光，此時隻是沉吟一會兒，答應道：“好，多謝徐都尉。”

“公主——”

東方擎正要說話，趙寧便開口道：“此番，有勞衛國公了。”說完，徑自上了馬車。

徐鑄久眉眼透出幾分得意，朝他道：“末將告退。”說著，率禁軍護在了馬車身旁，隨馬車往皇城而去。

東方擎佇立在原地，久久看著漸行漸遠的隊伍。

他的得勢之路，十分順利且暢通。

那日他得勝回京，受封衛國公，便覺得自己今生目的已達成了一半。

可在最重要的，護衛公主之路上，卻屢屢受挫。

讓馮德進言，馮德被杖責，他便知道她不喜歡他的安排。

但今天，他仍然忍不住提了出來。

若可以，他真想明白告訴她，那兩個人都是一路順遂到最後的人，都是她會喜歡的人，名門子弟、博學之士，隻要她去看一眼……

可她回答他的，隻是一聲冷笑。

難不成，她還真要嫁徐鑄久？

東方擎一個人，形單影隻地回府，府上徐伯知道他沒回，早就候著門，聽見他進院，立刻迎了出來。

卻見他執著槍，但眉目竟是從未有過的蕭索，不由問：“將軍這是怎麽了？”

東方擎一言不發地進屋，站立片刻，頹然問：“有什麽辦法，能阻止一個女子嫁人？”

徐伯一愣，極感興趣地靠近一步，問：“將軍想阻止一個女子嫁人？為何？”

東方擎回道：“那人並非良人，她若嫁，定會黯淡收場。”

徐伯笑意更甚，回道：“那將軍娶她不就成了，想這些做什麽？”

東方擎抬首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