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濕透了(1 / 2)

虛與委蛇 晨昏線 2564 字 4小時前






第13章 你濕透了

人間如何想象饕餮。饕餮盛宴,饕餮之徒,最終構造出[饕餮]這樣與貪婪劃等號的妖怪。

其實饕餮是可愛的,原身像隻羊,一身乾淨的赤色絨毛。她的貪婪在嬌俏的外殼下更接近嬌蠻,尤其《山海經》裏一句“其音如嬰兒”讓她一撒起嬌來,誰都願意寵她。

除了石涅。

石涅,石涅,我們公正嚴明的典獄長,不識好歹的石涅。偷跑人間又怎樣,那可是饕餮啊,您就不能通融通融?不能。照樣關進囹圄大牢。

饕餮刑滿釋放後,那些與她交好的妖怪都開始疏遠石涅。不,不隻是疏遠他,常常他經過一處,背後就響起“咯咯咯”的笑聲。

那段時間妖怪裏忽然流行起幻化人身,不管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裏遊的,都給自己幻化了一副手腳。就連石涅也給自己幻化了一具身體,方便逮捕逃犯。

是了,那就是石涅最初的模樣。

那些笑聲大多不懷好意,石涅也不理會。直到某次[上麵]妖怪的例會,饕餮實在憋不住,噗嗤笑開:“巴蛇。什麽叫相由心生,你就是相由心生。”

“?”

“我想你要是去了人間,一定被當成怪物。”

石涅聽不懂:“我不去人間。”

人間豆蔻年華的少女最討人喜歡,饕餮就給自己幻化成豆蔻少女:“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看看自己,渾身烏漆嘛黑,眼睛一大一小,鼻孔往天上長,嘴巴...像個鞋拔子。”

“鞋拔子。”人間的東西,石涅更不懂。

饕餮天真且柔軟:“意思就是,你好醜啊。”

“饕餮說我醜得像怪物。”石涅把話轉告給陳青獲。

陳青獲把他的黑發別在耳後:“別聽她胡說八道。我覺得很可愛。就像歪瓜、裂棗一樣可愛。”

一旁歪瓜、裂棗聽見,高興了,粘在陳青獲身上:“我們最喜歡陳青獲了。”

石涅定定觀察陳青獲的幻化,纖長的狐貍眼柔波似水,嘴角上揚的微笑唇怎麽看怎麽舒服。原本也沒把饕餮的話放心上,卻忽然感覺自己捏的“歪瓜裂棗”和陳青獲這具好看的皮囊擺在一起,確實不大登對。輕輕拉住陳青獲衣角:“這具人身作廢,你幫我重新構造。”

“那要把身心毫無保留地交給我。你願意?”

“嗯...嗯。”

後來陳青獲就為石涅重新設計了一張麵孔,他最心水的模樣,也是絕不會被饕餮諷刺的模樣,甚至,會讓饕餮嫉妒得臉色發白的模樣。那時他不過是一隻新生的小狐貍,人輕言微,隻能用這種方式為心愛的小蛇出風頭。

「現在想想,論醜陋,還得是你。」

豔舞終了,陳青獲兀地在姚桃耳邊出聲。

一米五八,身材嬌小的偶像跳得滿頭暴汗,倏地從蠱惑裏清醒:「你有病吧!?」

然而她雙臂仍然被抓在陳青獲手中,臀腰勾起,姿勢頗有些旖旎。她瞥見幕後經紀人滿頭問號,瞧見台下陸陸續續有粉絲怒而離場。對了,離場前還不忘摔了應援棒和海報紙,放在腳下踩兩腳冒雨而來粘上的泥。

“別走..別走啊...繼續愛我啊...”姚桃急出了眼淚。

「站著別動。」陳青獲在她耳邊喝令。

又笑得欠揍:“別急。我幫你叫住他們。”

向前兩步拾起麥克風,清朗的男低音透過環繞式音箱響徹會館:“咳咳。各位觀眾晚上好。”

給他的回應是台下此起彼伏的“退票”、“脫粉”,陳青獲置若罔聞:“今晚大家的熱情,我和桃桃都收到了。今天是桃桃出道——幾周年來著——演唱會,藉此機會,桃桃要向大家宣布一個重要消息。——來吧寶貝,你來官宣。”

麥克風抵歪了姚桃的唇。把饕餮重視的東西攪得一團混亂,陳青獲開心得很。全然不顧後果,就是他九尾狐的行事風範。以前總有石涅喝令他守點規矩,現在沒有了,橫衝直撞不是很正常麽?

姚桃被迫依偎在陳青獲懷裏:“親愛的你們聽我解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嗨,無聊。

對他們這種活了幾千年的妖怪而言,最無聊莫過於心情好極卻不知該往哪發泄。陳青獲雙眼在台下紅臉、白臉與保安推搡著要上台揍人的粉絲裏漫無目的地找樂子。忽然發覺有個男人安靜地很意外,隻是雙手抱胸,靠著出口處牆邊,靜靜凝著他。

“喲,這不是——”

雙目對視的下一刻,吳硯之轉頭就走。

樂子這不就來了嗎?

陳青獲開著他的熒光粉、賽博綠描邊,卡通狐貍比耶噴漆的小貨車緩慢行駛在街這頭。車速像蝸牛,因為街那頭的吳硯之在雨中走得像蝸牛。

“喲,這不是吳少嗎?”

他半邊胳膊架出駕駛座車窗,比了個打招呼的手勢。雨勢不大,卻淅淅瀝瀝,一時半會沒有停止的征兆。吳硯之上身隻穿一件黑色襯衫,雨水勾勒他緊致的身材,纖瘦高挑,卻頗有肉感。

“這麽巧,吳少也來聽姚桃演唱會?”

吳硯之絲毫不理他,筆挺往街下走去。

“吳少去哪啊。我送你。”其實陳青獲看得出他根本沒有目的地,因為有目的地的人往往帶著一種焦慮。吳硯之的步子那麽平靜,倒像對什麽死了心。

陳青獲也不急著回囹圄,緩慢驅使他的小貨車跟著:“雖然大夏天的,不過淋雨還是容易感冒哦。”

“......”吳硯之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陳青獲從來擅長熱臉貼冷屁股,小貨車加速往前調了個頭,回身停在吳硯之身旁馬路牙子邊上,踩住剎車,泄壓閥轟鳴。而他拉住手剎,一個挺身換到副駕,拉下車窗探頭:“怎麽不理我?”

竟一滯噤聲。

吳硯之渾身濕透,黑色碎發一綹一綹斑駁了他微仰的臉。汩汩雨水沿著弧度優美的麵部輪廓滑進頸窩,又順著透著肉色的黑襯衫滑進臍眼。

陳青獲猜得沒錯,吳硯之確實心情不佳,因而雙目藏著的慍怒與悲哀像雨水濡濕了他,也濡濕了他的靈魂。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石涅。

想起石涅看向他的最後一眼,目光裏也藏著這樣的慍怒與悲哀,當然,比這時要濃烈。

“...理你?憑什麽。”吳硯之輕輕開口,卻又立即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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