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的兵器是一尊比他身形還要巨大的四方鎮獄錘,錘頭由隕鐵鍛造。鈍刀子割肉,陳青獲不可能留下全屍。
鯤掄起巨錘:「欺詐巴蛇,劫掠囹圄,你的罪行已經昭然若揭。九尾狐,你可曾有過一絲悔意。」
巨大的方形陰影懸置顱頂,遮住了一方懸日。場下看戲眾妖噤若寒蟬,而陳青獲輕輕搖頭,望向圍觀人群最末的石涅,勾唇笑:
涅涅——
石涅並不想讀他的唇語,拉緊兜帽,閉眼轉身就走,走出一步,萬年櫻下接連響起血肉骨粉碎的噪聲。
沒有慘叫,沒有咒罵,沒有悔哭,隻有無聲的笑意,夢魘般纏著石涅一步步走向洞庭湖。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現在,吳硯之想陳青獲怕是真的瘋了。
先是侵犯他這個“人類”,又是在[鏈鎖]裏吐字,最後還莫名其妙哭。
哈!陳青獲終於徹底瘋了!
還是世上真有什麽能讓陳青獲掉淚?吳硯之心臟跳得飛快:“淚,為什麽。”
陳青獲驟而回神,將他猛地推遠:“我到底在乾什麽。”
“......?”
陳青獲悻悻甩了甩腦袋,彎腰拾起滿地淩亂的衣物,將自己的披在身上,將吳硯之的摔在床上,“我真的瘋了...”
吳硯之顧不上穿衣,追著爬起:“掉淚,為什麽——”
陳青獲提起褲子,打斷他:“不為什麽。就算真為了什麽,也不是你該問的。”
“我不該問?你——”你連極刑都沒為我掉過一滴悔淚,你還敢為了什麽掉淚。
陳青獲再度打斷他:“你以為自己是誰?”轉而故作驚異地笑了,“喂,你不會以為我真喜歡你吧?”
吳硯之一怔啞聲。
“你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陳青獲笑得很無奈,“我對你上心,隻是和朋友的賭約而已。”
“......”
“然後現在,我不想玩了。”
“......”
吳硯之呆得好像個死人,陳青獲提著襯衫進了浴室,“其實這棟房子、這條街都歸你我也無所謂。”
“說白了,囹圄就是換個地方續租而已。”
浴室門合上,隨之響起水聲嘩嘩。
吳硯之扯了扯嘴角,提上外套穿好。原來這間屋子,也不是那麽寒冷不可耐。
與此同時陳青獲在一牆之隔的浴室裏,一拳打在水泥壁上。
他到底在做什麽。
他竟然為了把暗處的蛇逼出來,要強行侵犯了吳硯之。
是的,他想如果那真是他的蛇,在[鏈鎖]裏聽見他為非作歹,一定會提著桎梏,氣勢洶洶殺到眼前。
到時候,他和吳硯之被雙雙腰斬也無所謂。等他重新睜開眼,他要告訴姓汪的、姓許的,隻有他老婆會做到這個地步。
可是黑暗逼仄的小房間,沒有任何跡象顯示有一隻氣上心頭的妖怪要破門捉奸。
隻有人類醺紅了麵龐,半推半就地掙紮,偏偏還像極了石涅。而他在那個瞬間,恨透了所有人類。
或許石涅早就死了。他隻是看到誰,都覺得有石涅的影子。
或許他根本不愛石涅。他隻是愛那種高傲不可一世、殘忍令人發指,卻有時犯蠢的一類家夥。
洗完冷水澡,什麽火都要消了。陳青獲掛著滿身水汽走出浴室,發覺吳硯之站在他的收藏櫃前。
“你怎麽還在。”
吳硯之轉過身,緩緩展開左手,一灘青白的骨片簌簌落地。 吳硯之毀了那枚本就支離破碎的蛇的顱骨。
石涅最後存在的痕跡。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