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讓我信任你的,既然要公平,你也要付出同樣的信任,而不是你挑挑揀揀,給我剩下的。
這不是利益金錢,根本無法權衡輕重多少。
你開始的角度,就錯了,湯姆。
多麗斯仰視看著他,在某種層麵上,她和他平等對話。
心口被針紮一樣,細細麻麻的疼痛蔓延開來。
多麗斯有點喘不上氣,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心是不會生病,為什麼她隻繼續說道,聲音裡無限疲憊,湯姆,你不會想知道的,我已經儘我所能去信任你了。
你想要的太多,還想要一個人全部的思想,在另一個角度看來,你會這樣做,就是不相信我。
也許,7年前你就是,你一直都沒變過。
當時我覺得你的話半真半假,我沒有放在心上,是我錯了。
她覺得會有新的人生的,隻是感覺而已。
瞳孔驟然放大,看到她眼中的後悔,湯姆握緊拳頭壓製住那不自主的顫抖,無法抑製地吐露出了心聲,你是真的……風暝……想對誰好就掏心掏肺,你的善良都是有代價的,是想收回就收回的,果然不是純粹的。
怎麼世上會有你這麼……殘忍的人!殘忍!濕漉漉、冷冰冰的一句話,狠狠砸了上去,瞬間貫穿兩人的心臟,窒息的疼痛不斷彌漫開去。
多麗斯腦中名為理智的細絲線,徹底崩斷了。
一隻手迅速掐著湯姆脖子,強硬將兩人視線拉平。
她無視那張呼吸困難的臉,倨傲地眯了眯眼睛,輕輕的聲音含著森冷寒意,那你呢湯姆,你以為你是什麼高尚道德的人,就算你是蒼天神靈,都沒有資格評判我。
未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她冷漠的聲音裡夾雜著無儘的憤怒,手下慢慢卸了力道,你知道我之前過的是什麼生活,純粹的善良誰不想,可那是有條件的,那是需要被認真對待嗬護,才能成長起來的。
是下雨的時候,有人會替你撐傘;是無論做什麼事,都會有人在你身後支持你;是在懵懂成長的路上,有人,哪怕……隻有一個人,就一個,在你迷茫的時候教導你、指引你。
多麗斯說著不由哽咽一下,濃濃的鼻音掩藏不了她愛恨交雜的情緒,你以為我願意來到這個世界倘若能選,如果我能選擇,我寧願我從未出生過,寧願我一輩子都不姓這個姓氏。
她的眼睛仍舊睜大著,接連不斷的眼淚從那雙加深變黑的眼睛裡無儘流出。
湯姆渾身顫栗起來,身體不受自己的控製。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顫抖感覺,他想說‘彆說了,不哭了’,試圖挽救的話卻開不了口,連眼睛的轉動都不行。
多麗斯已經溺在自己的世界裡了,她眼眸轉動,湯姆動了動手指指尖。
無知是惡!湯姆,你什麼都不知道,無知者無畏。
你的欲望就是深淵溝壑,永遠填不平。
你就知道你自己感受,你隻知道指責我,一味地索取。
你都沒有全然信任我,你都沒有做到的事,憑什麼要求我做到她的聲音越來越虛無縹緲了,到最後,近乎呢喃,你自小就遇見了我祖母,她愛著你,可我呢,卻是誰也沒遇見,等我能夠保護好自己的時候,十初師兄來得太晚了,太遲了,晚到我已經不需要了。
十初師兄遇見了阿瑤,是他的幸運所得。
但她呢,永遠都是一個人的孤獨。
她得承認,她必須要正視自己,看透自己的一切。
她很嫉妒江十初,這種情緒,如無儘的雜草蔓延開來,火燒不儘,風吹不散。
有的草名為嫉妒,有的名為羨慕。
她都無需多想,哪怕是不要那些未來的記憶,她都能猜到自己是怎樣一步步獨自坐上了家族的最高位置。
多麗斯的手滑落下去,留下了湯姆脖頸上明顯泛紅的手指印,她本來就沒有殺他的想法。
我告訴你,湯姆。
理智逐漸戰勝情緒,她一字一句肯定道,如今我能養成還保留一些善良的性格,至少是現在,我已經很滿意了。
我是做不到純粹的善良,但我也不是偽善,不是當麵一套、背後捅人刀子的小人。
沒人保護,她就保護好自己,沒有人比她更愛自己。
多麗斯掙脫掉肩膀兩邊的手,見掙脫不了,她直接以靈力強硬彆開,湯姆被迫後退了一兩步。
多麗斯站起來穩了穩身形,她伸手抹了抹眼淚,冷靜道,夠了,湯姆,我們到此為止。
既然做不成朋友,我們也沒惡劣到做敵人的地步。
就這樣,同學關係。
他的聲音已經低啞到嘶啞,你的眼睛多麗斯是真的看淡了,他們修靈這類人,偏執和淡然本就各占一半。
她隻想回家,可是對祖母的承諾還在束縛著她。
還有人在等她回家,風家不是她的家,但是、或許十初師兄和阿瑤會接納她的。
無所謂,生與死,反正也沒什麼不同。
湯姆下意識抓住她,你不能這樣,風祖母死了,我隻應承她這一個承諾,其他的,坦然接受他人和自己的死亡,是我們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道理都懂,隻是不想麵對而已。
但道理的石碑永遠都矗立在那裡,她一直看得見,正如抬頭就能看到天。
多麗斯手腕又被湯姆拉著不放開,她伸手抵在額頭處,輕輕晃了晃愈發沉重的腦袋,輕聲說道,我累了,我想回去睡覺。
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多麗斯人就軟了身子,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