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風暝升靈(2 / 2)







800年沒見,湯姆給她的第一感覺,是平和的清冷。

黑色短發,黑色的巫師袍,手裡拿著魔杖,袖上的銀繡雲紋,是她曾經親手繡的。

看得久了,眼睛有點乾澀,喉嚨有點乾。

風暝側頭握住飄來的茶杯,下意識垂眸喝著玫瑰茶水,餘光仍然注意著他魔杖,走神的快速吞咽,是嗆住了的後果。

咳咳!湯姆微不可查地歎了一氣,她就是不看他眼睛。

手下隱去了魔杖,身影瞬動,摟住她的同時,指尖在她後背一點,氣管裡的水自動流回咽喉。

到底貪戀他什麼風暝無數次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怎麼會有人愛得越深越想殺了所愛之人他是有病的,她也不遑多讓。

不要偏執,不要陷入牛角尖,風暝,緊緊抱住的身體是真實的溫暖,湯姆手下摟著更緊些,我不能接受你的真正死亡,絕對不能。

你覺得我為了你,放棄升靈她沒有回抱他。

是你主動拉我手的,手下禁錮著她腰,湯姆當然擔心的不是她口中這個問題,你現在放手了嘛夜光珠飄旋在半空中,風暝後仰了一點身體,同時加固了一層防護在腰間。

此刻才看清了他的臉。

見他不悅冷哼一聲,指尖一晃,她直接虛空擰轉他腰間軟肉,冷靜抬眸問道,疼嘛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她的眼睛已經看不到最初的黑色,紫色雷電和青綠靈氣在不停交鋒,是風暴的交彙中心。

語言是蒼白無力的虛假,活著吧,風暝,隻有你,隻有你這個記憶經曆和承載的靈魂她的手掙脫出他的禁錮,向上撫摸著冰冷臉頰,淡淡道,即使忘了你湯姆眼裡的憤怒閃過,殺意似煙花璀璨一瞬閃亮天邊,歸於沉默黑暗。

你不能有意識忘記我,如果你是無意識地必須忘記,湯姆幾不可聞地喃喃道,你會記起我的,正如我主動失憶,咒語失效後,仍然心裡隻念著你一人。

你舍不得我,你怎麼可能舍得我那為什麼你就狠得下心殺我!風暝從未忘記那句話,‘一起死’,他要她死。

頭頂霎時一陣雷鳴電鳴,濃重的烏雲不停盤旋在天光峰上方。

空蕩的寧靜卻積聚在他們身邊。

我不會死,我會保護你,你不會死的,殺你更無從談起。

不是,壓製太久的結果,是情緒失控的破敗。

風暝抽出發髻上的鳴鳳簪,信手拋上,宛如一根定海神針,但也隻是減緩了雷劫的到來。

銀白槍身閃耀不停,似乎等待這一時刻,太久太久了。

你彆自信過頭了,湯姆!生死是自然規律,神靈也逃脫不走這個天意。

她低頭望著他黑眸,多麼美麗的一雙星夜眸子,如此魅惑多情,讓她近乎發瘋似的想他。

我無法容忍身邊人時時刻刻有著殺我的惡意,你坦然接受我的愛,卻也懷疑、輕視我的愛。

我們明明可以好好一起生活,偏偏你不相信我。

明明可以一起解決性格上的矛盾問題,偏偏你你太苛責我了!唇下一疼,她直勾勾看著有些口不擇言的湯姆,有點呆愣。

風暝抿緊唇,嘴邊的‘放肆’終究咽回口中。

他的情緒尤為激動,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你,我隻能學著你愛我的模樣去對待你。

你對待愛人的方式,就是自己想被愛的方式。

你情感太敏感,稍微沒跟上你的思緒,你已經自圓其說形成了一個答案。

比如這次,這個錯誤的揣測就讓你想了這麼久,我看著你在我懷裡痛苦死去,你以為我天生無情嘛!我怎麼可能親手殺你,你死了,囚禁你靈魂折磨你我,有什麼意義。

我是知道怎樣去蠱惑人心,但是我不能這樣對你,這是對你的侮辱。

你想要升靈,是心境的提升,我願意幫助你。

世上沒有任何人像我們這樣,跨越了一個個不可能,才走到彼此麵前。

僅僅是相遇,已經很珍貴了。

湯姆伸手擦去她眼淚,上方的槍鳴聲響徹雲霄,期待雷電的淬煉。

彆哭了,以後你看到我過去記憶,你就知道,我已經儘我所能了。

沒出息!居然、竟然這麼沒出息!她為什麼還愛著他為什麼就這麼容易被哄好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今天是一年裡的僅剩6天。

周圍的結界快要消散了,風暝趕緊將通紅眼睛恢複成原樣。

她還是清歇王姬,外在形象不能失去禮儀。

她起身整理著身上石榴紅魚尾曲裾,湯姆抽出魔杖,快速將披散的長發編成一個發髻。

我是今天才到的,天上一天,人界一年。

紫彤木的消息耽擱了我找你的時間。

我們不能再無端錯過了。

他站直身體,低頭看著她眼睛,她壓製升靈太久了,如果她沾了血腥,隻是一點,天雷會直接當空劈下她這個威脅。

我的一百零二年,卻是你的800多年,我拿餘生補償你的委屈。

不,你拿愛還我,才夠。

才平等。

如果你有天不愛我了呢頭頂的結界一點點消散,湯姆問著那個衣裙飄揚的年輕姑娘。

他們這段感情,看似風暝沉溺,實則是湯姆的無可自拔,不由自主。

風暝看了眼烏雲外的五彩繽紛,烏壓壓的一群人,論起升靈,或許她是年紀最大的那位。

還有6天,她的壽命馬上終止。

升靈的人,不會設立墓碑。

湯姆接過她拋出來的子母玉碟的母版,依著她記憶裡的點扣打開方式,一頁密密麻麻的豎排傳記清晰顯現在空中,血紅的筆跡,飄逸大方的自成一體,是無法被消除的存在。

這是風暝親手寫下的個人傳記,兩世的經曆全部眷寫上麵,她是明明白白讓邛欞知道他的存在。

我說的話,許的承諾,從來沒有違心去遵守。

你沒有給我承諾,讓我心安。

他說。

接住家譜玉碟,風暝無奈看了他一眼,頭頂的轟隆雷聲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世上最貪婪的人就是他了。

手下掐訣,她望向東方方位,輕聲的說話響徹渺音山上下,丹郢風家家主何在眾人看向靈蝶聚集的地方,赫然是一臉淡笑自若的風裴,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一點都不想被天雷鎖定。

目前為止,沒一個人的升靈能有這麼恐怖的壓勢。

不愧是丹郢風姓的傳奇!風裴預祝清歇帝姬升靈成功。

一道不容置疑的聲音杜絕了他的婉拒。

進來,拿家譜。

風裴垂眸無奈以指尖點觸青綠蝴蝶,瞬間被帶走,抬眸就看到自家的唯一帝姬,紅衣似火,灼灼其華。

咦!她身旁的黑衣人是誰!男的!黑色短發,黑眸雪膚的異域精致麵孔,手中緊握一尺多長的木棍。

風裴是風暝看著長大的,外表優雅謙和,內心腹黑,此刻拿走玉碟還睜大眼睛看著湯姆,明亮的丹鳳眼好奇都快溢出來了。

王姬他是誰回去看看家譜,你就知道了。

靈蝶直接強行帶走了瞪眼不滿的風裴,湯姆皺眉道,他不尊敬你。

沒有規矩。

他不是我的下屬,是我的家族成員,更是一個人。

我們隻是人,地位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不同於巫師的高貴,是建立迥異於麻瓜魔法血液的有無,一種病態的自持高貴。

倘若沒有麻瓜,巫師談何高貴血統歧視麻瓜,卻又不得不憑借麻瓜確保自己的‘高貴血統’地位。

惡心。

風暝回視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抬眸看著那滔天威壓,冷靜道,這是一場艱難的戰爭,你必須離開這裡。

我靈魂上染上的殺人罪惡,會鎖定你這個本源,同時也會增大我的難度。

況且,還有鳴鳳的淬煉。

她的升靈,她的再活一次,逆天而行本就不輕鬆。

更可況還有鳴鳳槍,被攜帶上界的難度,也不容小覷,但這是當初的約定。

在天光峰山巔上留下一個遠視咒,湯姆離去前,輕輕說著,告訴我,你會活著。

我等著你來找我。

雷聲震耳欲聾,湯姆隻能從唇語讀到她這句話,可她的臉上沒有一點笑意,竟然還有一些釋然的平靜。

升靈失敗,魂魄也會隨肉身泯於萬物中,不入九幽。

整整81道紫紅天雷,三天三夜的無休無止,銀白色的鳴鳳槍身染透了風暝血跡,一層層乾涸的暗紅疊加。

湯姆眨眨眼,難怪她選擇了一間紅色衣裙,甚至中衣都是大紅色,根本看不到她身上的衣裙染了多少血。

如果是白衣,那定是血染的紅衣。

倘若不是手指的偶爾動彈,說一句死去都不足為過。

她不會死的。

————【因何升靈】竟沒死啊……是不是隻有她升靈才會被提問風暝疲倦想著,過了許久,半睜著眼睛仰看烏雲中的一絲青芒。

已經無法開口,她直接在內心回答道,自是長生。

為了蒼生,她可沒這麼偉大的崇高理想,說出口,都有幾分偽君子的自欺欺人。

一句籠統的蒼生,但可不是每一個蒼生都受到恩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少點自我感動的假大空吧。

小恩小惠,神弗弗也;肉食者鄙,未能遠謀。

當然這後果嘛,沒有新鮮事的曆史冊籍上寫得明明白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還要乾嘛!風暝轉念一想,天雷沒劈夠嘛!趕緊的,要痛就接著來。

【……】【愛蒼生還是愛一人】簡直可笑。

蒼生的概括稱呼,姑且稱為‘他們’,他們樂意成為戀愛遊戲中的一個抉擇砝碼嘛無聊透頂的自私自利,虛偽至極,這種神靈就該直接扔進九幽曆經七情劫,好好去親身體會什麼是情,什麼是愛。

【燭熒之眼,榮獲新生共情。

】昏迷前的風暝依稀聽著這話,呢喃輕語,仿佛是一個幻覺。

同一時刻,漫天青綠染透整片天,眾人的恭喜聲連綿不斷,那紫紅光柱的年輕女子閉緊雙眼,輕盈身體徐徐向上。

魂魄和身體分離的瞬間,鳴鳳槍幻形成手鐲套在風暝垂下的手腕上,隨風消失在青芒雲層中。

緊握拳頭僵硬得忘卻了鬆懈,湯姆信手消去遠視咒語的鏈接,直到看完風暝的身體化作點點金紅反饋滋養著渺音山,他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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