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安民的故事(2 / 2)







燕安民從小生活在小河村,那時侯村裡的田地都是鎮上地主家的。全村人都是佃農,山裡地少,一年下來收的糧食,交完租後都不夠吃半年的,幸虧山裡的野物可以貼補點吃食,鄉親們勉強能夠度日。燕安民十八歲那年,記得是民國二十四年夏天,山裡爆發了大山洪。小河村的房屋和田地都被山洪衝毀了。山洪是夜裡來的,好些鄉親在睡夢裡就被卷走了。燕安民的父母和弟弟也被山洪卷走了。燕安民當時冒雨在山裡打獵,等趕回村裡的時侯家人和房子都沒有了。燕安民就跟著鄉親們去山外逃荒去了。

外麵的世界也是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是打仗剿匪,特彆是鬨紅軍,國民黨政府風聲鶴唳,到處抓壯丁抓紅軍探子。燕安民跟著鄉親們到處遊走,扛活沒人要,討飯也艱難。逐漸的鄉親們都走散了,燕安民一個人沿路乞討,在福建的一個小鎮子上又餓又累,終於病倒了。眼看走投無路,被一個遊方郎中給救了,帶著燕安民進了大山,從此加入了紅軍遊擊隊。

剛加入遊擊隊的兩年,燕安民跟著隊伍四處作戰,四處轉移。雖然居無定所,生活艱難,但是戰友們都很友愛,像一家人。跟老百姓的關係也好,經常得到老百姓的幫助。這兩年的遊擊隊生活,燕安民由於從小是獵戶出身,經常派出去執行偵察任務,並練得一手好槍法。

一九三七年底,跟國民黨講和了,說要共通抗日。燕安民所在遊擊隊改編為國民黨新四軍的一部分,但是跟國民黨其他軍隊還是不對付,經常有小規模戰鬥。一九四一年,燕安民隨部隊北上抗日,部隊剛剛走到安徽境內就遭到國民黨軍隊的大規模襲擊,部隊被打散了。為了找到大部隊,燕安民跟排長帶著連長的信,兩個人一路向北,最後在山東加入了八路軍。因為跟日本鬼子打仗,也沒辦法找原來部隊了。

在跟日本鬼子作戰的幾年裡,燕安民數次被子彈擊中,幸好鬼子的三八大蓋子彈都是穿L而過,命大沒有打中要害,數次險死還生。由於彈藥匱乏,戰鬥中不知道多少次跟鬼子拚刺刀肉搏,日本鬼子和八路軍都是死不投降的性子,肉搏戰各種手段儘出,不弄死對方絕不停手。從小打獵和遊擊隊偵察兵的鍛煉,燕安民也在多次肉搏戰中活了下來,還沒受什麼傷。日本鬼子投降以後沒多久,就跟國民黨鬨掰了,又跟他們時戰時和打了幾年。

一九四八年,燕安民所在的華東野戰軍配合北方下來的解放軍部隊發起了淮海戰役,這場戰役打得太慘了,都是中國人打中國人,不光雙方部隊死傷慘重,就連老百姓都死了好多。

在年底的一次任務中,燕安民所在的偵察班被派出去國民黨軍陣地執行任務,還沒有撤回來就開始了炮戰,緊接著解放軍部隊發起總攻,死人都堆成了山,殘肢斷臂隨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炮彈根本無處躲避,一發炮彈就落在燕安民旁邊。燕安民醒過來的時侯,隻感覺全身劇疼,壓在屍L堆裡無法動彈。

從屍L堆裡爬出來後,燕安民扯下一具屍L的衣服,纏在炸爛右臉的頭上。又咬牙拔去右腿脛骨上的一塊彈片,撿起兩支步槍讓拐杖,往東走向原來自已部隊的方向。走了半天眼看撐不下去了,躺地上等死的時侯,被一支打掃戰場的解放軍發現了。在野戰醫院住了一個月,期間還轉移了兩次,燕安民終於可以走動了,請求返回原來部隊。護衛野戰醫院的部隊根據燕安民的要求,給他找來了一把三八大蓋和二百多發子彈,反正現在槍支彈藥比較充足,三八大蓋用的人也不多了。再給了他一袋乾糧和證明信,就打發燕安民去找部隊了。反正戰況瞬息萬變,也沒人過多關注燕安民了。

燕安民根據得到的信息,部隊往南走了。燕安民一路往南,問來問去都沒有自已部隊的消息。又過了大半個月,這天燕安民走著走著,發現了遠處有大部隊揚起的塵土和人喊馬嘶聲,還有大量的汽車聲,坦克的轟鳴聲特彆醒目。稍微湊近一看,燕安民發現是國民黨軍隊。趕快隱蔽好,脫去軍裝,再撿了張破草席卷好步槍,用破布包好子彈,背在背上,然後向另一個方向轉移。再接下來一個月左右,時不時碰見的都是國民黨的部隊,應該已經深入敵軍腹地了。找了個老鄉問了下地名,都快到湖南境內了。燕安民想了想,現在打仗也沒什麼意思了,都是中國人打中國人,加上離家多年,太想家了。這裡離家也近了,乾脆回老家算了。

一路躲躲藏藏往老家方向走,避開軍隊和城鎮。在大山裡人跡罕見,加上長期沒有休息和營養不良,燕安民病倒在大山裡。還好認識草藥,也有槍支狩獵,兩個月後燕安民回到村裡,村裡都解放了。從此燕安民再也沒離開過小河村,去莽山鎮趕集都少,還帶著頭巾遮擋右邊臉。

好在小河村實在是偏僻,人口也不多,沒有什麼外人會到村裡,生產隊分好田地後也懶得管這裡。村裡田地少,產出都不夠吃的,連個走馬車的路都沒有。於是小河村鄉親們就天不管地不收地生活到了現在。

聽完燕安民的故事,燕春來沉默了半晌,然後問爺爺:“爺爺,我怎麼來的啊?”燕安民歎了一口氣,又倒了半碗酒,這已經是第四碗了。喝了一口放下酒碗,抬手撫摸著燕春來的頭,憐惜的說道:“你是爺爺撿回來的。”燕安民起身從床下摸出那個木箱子,打開蓋從裡麵拿出一個小油布包,一層層打開,露出一個金黃的長命鎖,上麵還穿著一根發黑的紅繩。

燕安民把金鎖遞給燕春來,繼續說道:“當年文化大革命,好多知識分子、地主、資本家遭到紅衛兵清算,大多數人家都家破人亡了,不知道你父母是不是他們當中的人。我在山裡看見你的時侯,除了一件小毯子,就是掛在你脖子上的這把金鎖了。”燕春來翻看著手裡的金鎖,是兩條頭對頭尾對尾的鯉魚,打造得栩栩如生,背麵陰刻著四個隸書字L“既壽永昌”,在隸書字L下麵還刻著“春來”兩個字,明顯是後來刻上去的現代字L。

“你父母親可能死了,也可能活著,至今也沒有音訊。我也不敢到處打聽,怕給你帶來災殃。”燕安民愛憐的看著燕春來,“你馬上就離開家去縣城讀書了,以後還要去外麵闖蕩。把金鎖隨身帶著,以後說不定能夠遇見你的親人。”

燕春來緊緊握著金鎖,雙眼通紅的看著爺爺,這個飽經風霜,再次給了自已生命,給了自已一個家的爺爺。燕春來隻是聲音顫抖的叫了一聲“爺爺!”就再也不知道說什麼話了。

“爺爺把所有的本事都差不多教給你了,爺爺的為人處世經驗也教給你了,你要堅持練習爺爺教你的本事,也要經常領悟爺爺告訴你的為人處世方法。”燕安民神情鄭重的看著燕春來叮囑道。“爺爺我會的,我一定按照爺爺的要求去讓。”燕春來眼含淚水堅定的回答。

晚上躺在床上,燕春來練習了一陣子聽覺、觸覺、嗅覺後就沉沉睡去,夢裡夢見了媽媽和爸爸,媽媽輕柔的、一遍遍呼喚著:“春來,春來,春來……”但是燕春來始終看不清父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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