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會不會後悔(2 / 2)







“沒看到不代表沒有存在,”付尋嚴肅地望向那幅畫,眼裏包涵很多情緒,而後恭敬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中年人,義正言辭道:“這是被世界認可的照片,有依據是事實,新聞媒體也爭相報道,倘若你們覺得是假的,何必來看呢?”

付晝也朝那邊看過去,目光冷淡。

五歲大點的人說起話來絲毫不輸嘴毒的司允澤,有時候,恍若蛇蠍:“拍不出來是你們沒運氣沒本事,這麽多人都來看這副照片,偏偏有些人要掃興,真惡心。”

此話一出,等候許久就為了這一刻的人們紛紛為Lyra以及這副畫打抱不平。

有人說:“人家小孩子都懂的事情,有些大人還在這胡攪蠻纏,簡直無語。”

也有人說:“老子花大價錢就是為了看這幅著名照片,你們說假就是假啊,你們陪老子門票錢是嗎?剛才是哪幾個人擱這說風涼話,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吧?都給老子站出來!”

“不會是對家請來的托吧,我記得很多人嫉妒Lyra來著……可人家是真有水準啊,技術很高。”

這下,現場混亂起來,安保人員過來把鬨事的人清出去。

現場安靜多了。

付尋三人站在最佳觀賞位置,付政安扶了扶眼鏡,將手放於胸口處——那裏有一根項鏈,付尋知道是用隕石打造,還有一塊水滴形狀的掛墜懸在那,是付政安最心愛的妻子給他的臨別禮物。

而他的妻子就在這副畫裏,與他牽手,一同望向璀璨奪目的藍色極光,留下最美的記憶。

可惜……物是人非。

“時空穿梭器開發得如何了,付尋,芯片研究怎麽樣了?”付政安擱著玻璃罩將手附上去,仿佛擱著時空,在擁抱他的愛人。

每一年的七夕,他都會來這裏,遠遠望同一片天空,而後再近近地在這仔細看。

模糊的人影還是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模樣,隻有他知道當時彼此的麵孔,身上穿的衣服以及情感是什麽感覺。

七夕是天下情侶齊聚一堂恩愛的時刻,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他也在這天遇見他的妻子,也在這天定情。

淮幸……在遙遠的宇宙,太空的另一邊,你還好嗎?

這麽多年過去,付政安結婚貼上永遠存放了一個人的名字——淮幸。

結婚照還是許多年前在探訪瑞士科研站時拍的,他們在那裏有一段美好的時光,彼此依舊是最美的時刻。

照片定格,仿佛就真的不會被歲月留下痕跡。

他這一生無兒無女收養了被人遺棄在寒冷冬天的孤兒,慢慢撫養成人,而今也才五歲。

可內心深處的思戀痛苦並不會隨著時間而減淡,反而越陷越深。

肆意瀟灑但懵懂純情的淮幸就那麽闖入他的世界,在科研站裏多麽意氣風發,被無數師弟師妹學長學姐們追捧,偏偏愛上他這個悶小子,帶他一起研究,一起吃飯,一起打卡下班。

付政安永遠不會忘記淮幸的聲音和樣子,仿佛天籟般,是仙人一般不染凡塵的氣質,還有那雙寶石般和藍色極光一樣的眼睛。

望他,朝他笑。

可上天為何偏偏殘忍,是不是羨慕他們這對神仙眷侶,硬生生要把他們拆散。

帶走他,從一片天際藍光中突然閃現,他什麽都看不清,隻記得他們再說他根本就聽不懂的語言,看向他時帶著嫌惡,像是看見了什麽極其肮臟的東西一樣,惡狠狠盯著他,把淮幸強製性帶走,哪怕他已經流下眼淚,死死哀求跪在他們眼前也不肯罷休。

原來那封讓他在七夕打開的情書不是什麽情話,而是對他的囑咐,對他的關係擔憂,以及他的身世過往。

原來外星人真的會造訪地球,真的會駕著宇宙飛船穿破雲層,轟然降臨。

宇宙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遇見一生唯一,卻又那麽殘忍,也隻給唯一的一次機會。

你曾是銀河的浪漫子民,孤身墜入地球,等不到群星來信——哈摩爾[引自地球瑣事]。

付尋垂眸,“抱歉付爺爺,依舊沒什麽太多的進展,根據你所說,w星許多年以前就已經科技發展遙遙領先,現在早就更強悍了,想要破解當時的芯片和黑洞隧道軌跡非常困難,我們現有的科技技術根本沒辦法創好宇宙飛船隨意穿梭,更何況數千億光年開外了。”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又說:“四年前曾經有人給我匿名發過一些技術手段,也打了視頻溝通,不過他不樂意說話也不打開攝像頭,僅僅打字和我聊,不過裏麵的東西都是我看不懂的,很高級好像和w星軌跡一樣,可惜聯絡不上了。”

“唉……”付政安長嘆了一口氣,眼眸氤氳,“可惜……可惜啊!”

這輩子,他都沒法再見妻子一麵了。

“四年前的那一瞬間的藍色火流星有找到落腳點嗎?這是唯一能接近的線索了。”

付尋不想讓長輩太多難過傷懷,在他心裏,作為航天研究院老院長的付政安已經把一生都付於芯片和飛船研究上了。

倘若他的妻子能夠有所感應一定會勸他回頭,不要在這麽勞心勞力。

他回複:“還是沒有找到,不過我已經暗中尋找過很多次了,最接近的一次是在漫香港附近的一片海域,大概三百多公裏的地方,可惜沒有實效。”

付政安不說話了。

付晝牽住他的手,安撫:“爸爸放心,在遠方的媽媽一定會,一定會,知道您的苦心的!”

“他會知道您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放下他,一直在研究究竟如何才能與他相見重逢,如果他知道,一定會感動的。”

付晝是他記在淮幸與他名下的兒子,算是一種寄托,對這方麵的天賦遠比付尋要多,付政安對他寄予厚望:“你一定可以研究出來的,小晝,靠你了。”

付政安已經為此瘋魔,無人能勸他回頭。

付晝點頭:“您放心……”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轉過身問付尋:“剛才在檢票口遇見的那一對是什麽人?”

付晝搶先開口:“是一起上娃綜的明星,很紅,大侄子喜歡人家,可人家有家庭也有喜歡的人,正熱臉貼冷屁股呢。”

“小叔叔你!”付尋被他說得臉一紅,而後垂眸,“可惜失敗了。”

付政安不在乎這些,若有所思,指著自己眼睛:“他的那雙眼睛…真漂亮。”

付尋點點頭,臉上有一抹很淡的微笑,撓了撓頭發:“您也這麽認為嗎?第一次見他在漫香港的遊輪上,當時我就是為了尋找藍色火流星的線索,在勘測星空時遇見的他,那雙眼睛,哇……我一看就陷入愛河了。”

“是啊很漂亮,”付政安從西裝內膽夾袋中拿出複古錢包,上麵的真牛皮已經被日複一日的磨蹭中,磨得花爛不堪,打開夾層,從中拿出一中早已昏黃的照片,語氣欣喜又激動,最後歸於平靜:“真像啊,簡直一模一樣,顏色一樣,長勢一樣。”可惜看不到臉,真想看看麵罩底下的模樣。

這些年,他沒少遇見有一兩分像淮幸的人,可惜都不是他,他不能允許有人長得像淮幸,淮幸是全世界,乃至全宇宙獨一無二的存在。

“是說瞳孔顏色和形狀嗎?”付尋驚訝問,“好神奇,會不會看錯了,就那麽一瞬間,而且還帶了墨鏡……他才二十幾歲,不會是同一個人。”

付政安點頭,眼睛又去看展示框裏的照片,篤定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長得像他。”

倘若有一天,他能越過荊棘,走到台風風眼深處,長出一雙翅膀,自然就會見到日思夜想的人。

或者等他人老死去,靈魂歸於塵土,自然會被風吹過天際,到達遙不可及的w星。

到時候,他會細說自己的懦弱,悔恨自己沒有一早就跟隨他的離開死去,起碼這樣,再相見之時,他還保留容顏未老,相見就能立馬認出,不會等到如今老年斑皺紋四起,白了頭。

“爸爸,該回去了,還有很多機會的,太晚對身體有恙,明天一早您還得趕回研究所開六點的早會……”付晝擔憂地提醒,把提著的保溫杯拿出來試圖遞給他喝水。

付政安點頭,打算接過水轉身之時,Lyra來了。

他帶著一份紀念品禮物走過來,遞給付尋拿著,臉上是抑製不住再度久別相見的喜悅:“付院長,今年又見麵了。”

付政安禮貌笑笑:“是啊,一年未見,每年來這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Lyra看他所看,語氣平靜:“今年托流行雨和極光的福才會有這麽多人過來,每年您來的時候不都熙熙攘攘嗎?怎麽,今年有想法把這副鎮館之寶帶回家嗎?”

“不了……”付政安的手最後摸了一下玻璃:“每年來這裏看就夠了。”

“好吧,歡迎您隨時過來,還是那句話,上樓喝茶隨意,您慢慢看,慢慢逛,我去招呼其他貴賓。”Lyra說完,對著付尋打了一下招呼,隨即離開。

他走後,付尋耐心地攙扶住男人,問道:“還看嗎?”

付政安搖搖頭,淡聲說一句:“回去吧,希望我還能多看個幾十年。”

三人逆著人群往外走,出來時,進來之時原本一片紅色的天漸漸淡下去,大霧彌漫,遮住雲層之上的一片繁星。

付政安就這麽望了許久許久,久到那一片的雲層退散,黑暗中,星光再次照在大地,他把手再次放在項鏈處,摸了摸,慢吞吞說:“這天,是一天不如一天清明亮了……”

付尋跟著望,夜色混濁,星光難見,如同淮虞的那張臉,不肯見真容,可惜,真可惜被司允澤搶先一步。

被付政安日思夜想那麽多年的人究竟如何模樣,究竟是什麽聲音,他們都不得而知,隻是必須要幫他達成這個心願,去報他的養育之恩。

他的父母去世得早,從小和付政安相依為命,在他的記憶裏關於那位的所有他能知道的不多,付政安在工作中是不止作息的工作狂魔,在親情中是不茍言笑的嚴厲長輩,在愛情裏是從一而終至死不渝的癡情種。

癡情之人本就值得敬佩,何必拿無緣分做托詞,所以,他一定會讓付政安得償所願,哪怕一輩子都得為科研付命,他也心甘情願……

天更黑了,付尋走到駕駛位上,打火,開車。

北鬥七星在給他們指明方向。

先把付政安送到機場,付尋這才開車極速回客棧,回去的時候,路上都見不到什麽人,付晝早就在後座那昏昏沉沉睡著了。

付尋把車開進地下車庫,將人從後座抱出來上電梯。

一路上行,刷卡,進門。

把人放到床上,隨即去洗澡。

半晌之後,他從浴室出來,走到天文望遠鏡那看星星。

今晚星空又亮起來,比方才還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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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虞走後,黎綰看著他送給他的奢侈品禮物發呆。

郝夜看出她的不對勁,拿起淮星送給他的水槍,接滿水,對著她射過來,嘴裏開心道:“表穀穀不要看啦,快來和郝夜玩水水”

黎綰心不在焉沒空搭理他,轉頭就繼續發呆。

郝夜很不爽被她忽視,跑到她麵前,“表穀穀大笨蛋,虞叔叔說你漂亮禮物肯定係西環你要不然為森麽捏,對不對!”

“你為森麽不跟虞叔叔出去玩喲,他離開介裏的時候好像特別特別傷心心,眼睛都紅嘍,跟郝夜想媽媽一樣捏!”郝夜小小一個,說話卻會火上澆油,這會兒黎綰已經後悔死了。

她看向郝夜,又煩躁又內疚,擺手道:“哎呀笨蛋郝夜你懂什麽呀,別亂說話,你虞叔叔早就有喜歡……不是,哎呀跟你這渾小子說不明白,走走走,去去去,一邊玩你的水去,找樂樂玩,別在這搗亂……”

郝夜被她說得生氣急了,氣鼓鼓地在原地跺腳,隨後“唰啦”一下給了黎綰一水槍。

嘴裏振振有詞,小臉氣得通紅,嘴裏不停“略略略。”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跟淮星學了一個下手語,還信誓旦旦比了個:“表穀穀係大笨蛋!”

一比劃完畢就倉皇逃走,生怕被她看懂一樣,一邊跑,手上的水槍一邊漏水,跑到門口衝出去找鐘樂樂去了。

黎綰拿他沒有辦法,孩子這麽大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她長嘆了一口氣,摸了摸淮虞給她的手表和其他禮物,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把這些東西戴在了身上。

自知剛才的表現特別明顯,淮虞肯定已經看出她的困惑和疏離,狂敲自己的腦袋,氣悶道自言自語:“黎綰你真是的,怎麽說你好啊,做人怎麽可以這樣呢?!簡直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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