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愛的本質

安靜飄蕩的星雲散去, 光追逐太陽係的溫度，黑夜退場，白晝降臨。

幼崽睡著後的睡眠質量就會很好, 無論怎麽吵鬨都不會醒，精力旺盛, 起床自然就早些。

淮星從心愛的小痛屋爬下床，白嫩嫩的小腳丫踏在毛絨絨的地毯上, 他爬上爬下安靜地把床單理好，學著爸比的模樣一點點把被子折起來。

又下床把窗簾拉開, 眼光傾倒進來，淮星坐爬上小飄窗看窗外的風景。

似乎覺得這樣有點無聊，洗漱完後吃力地把積木箱子搬到飄窗那，爬上去，開始新一天的起床活動。

玩了十幾分鐘積木實在有些餓，看淮虞房門緊閉似乎沒有起床的征兆, 又走回房間翻衣櫃給自己搭配換好衣服出來，拿起奶瓶去智能飲水機那給自己衝奶粉。

幼崽從始至終都隻發出很小的聲音, 生怕吵醒忙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可以賴床的老爸。

他小心翼翼下樓，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摁小音量, 坐在沙發上看鹹蛋超人。

昂頭抱著瓶瓶奶喝得特別開心, 小腳丫都舒服得翹起來。

動畫片看完了兩集, 淮虞在別墅裏喊他:“星星？星星在樓下嗎？”

平時淮虞喊他的時候幼崽不能說話就會隨身帶一個鈴鐺遙控器，摁下開關，樓上的鈴鐺就會響, 淮虞就知道他在哪裏了。

鈴鐺一響，淮虞跑下樓, 發現幼崽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自己已經泡好了奶才放下心。

他走過去把淮星抱起來，親親他的小臉蛋：“星星好乖，爸爸看到星星自己已經整理好房間了，還換好了衣服，星星太棒了。”

幼崽的瓶瓶奶早就喝見底了，這會兒抱著個空奶瓶，他捧住淮虞的臉親了一小口，眼睛亮亮。

“爸爸給星星做早餐，但是不能吃，我們去別的地方在吃。”

淮星有些不解，拿起淮虞的手畫了個問號。

他正想解釋，司允澤卻已經換好衣服行頭從樓上不緊不慢地走下來，看到淮星，又衝他打了個響指：“因為我和你爸比要帶你去乾一件大事。”

幼崽發現司允澤在，眼睛都看直了，朝他展開雙手伸過去索抱，司允澤趕緊接住他。

幼崽在他懷裏又親了他一口，雨露均沾：“司叔叔，你腫麽在星星家裏欸？”

淮星知道自己爸比在，沒有叫他爸爸的稱呼，先前司允澤也跟他說過，隻有私下兩個人的時候才可以叫他爸爸，淮星是很聽話的小孩，答應的話絕對不會反悔的。

“星星......”淮虞捏緊手，看向他欲言又止，“他是你——”

“沒事，我們馬上就去做這件事，不用你爸比忙活一場，司叔叔待會兒給你點大餐。”司允澤打斷他的話。

淮虞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打斷，這明明是司允澤期待很久的。

如此，淮虞便也不說話了。

司允澤總有他自己的決斷，他不會替任何人，做任何人自己會做的決定。

幼崽對這件事特別期待，自己快步跑到房間收拾小書包，急衝衝下樓，對著兩人比劃：“係什麽大事情，爸比司叔叔我們快出發叭~”

淮虞見他這樣急切激動，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陳東的車。

A市國際機場換行私人直升機，天色尚早，淮虞看了時間其實也才剛過八點半。

太陽才剛從雲層裏冒了出來，紅霞光線中，司允澤的臉顯得那麽柔情，望向淮星後腦勺時眼睛都能溢出光的。

司允澤突然又回過頭來抓起他的手，抬了抬下巴，語氣很清淡，“淮虞，我在，不用害怕。”原來是擔心他緊張害怕。

白光掠過司允澤的臉，惹眼光線中，淮虞察覺自己的雙目朦朧了好多，想去擦擦看究竟是什麽擋住了他自己的視線，恍惚間，司允澤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很輕地擦掉眼前那片朦朧，司允澤那張宛如天人的臉再度清晰，淮虞低頭看向他的手，上麵零星點點水花。

原來剛才遮住他視線的東西並不是什麽臟汙，而是他自己滾燙的眼淚。

舊日從頭，原來天欲破曉時，眼前會是這般光景

淮虞又傷心地哭了，把司允澤的心都給哭化了。

淮星不知道他為什麽哭，卻是見不得他哭的，連忙從司允澤身上下來，走到淮虞身邊。

抱抱他的腿，又進他的懷裏，捏住淮虞的手，像小貓讓媽媽看自己一樣輕輕把淮虞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踮起腳尖拿紙巾給淮虞擦眼淚。

幼崽一遍遍學著爸比安慰他那套幫淮虞順順背，眼神滿是擔憂像是在說：“爸比...爸比補藥再哭惹，再哭的話，星星會很難過的......”

淮虞在這一刻再也忍不住，抱起淮星悶頭痛哭。

嘴唇直發顫，眼睛也紅得不成模樣，光射進來的那會兒照在他膚色本就白皙的皮膚，倒顯得哭出來的紅晶瑩剔透，像石榴粒一樣。

“別哭了，”司允澤本意是想安慰，但轉念一想這和他百分之百脫不了乾係，他問過醫生，孩子三歲還不能開口說話，其中有一項原因是男性.精.子不佳，可他去檢查過，報告顯示，很正常，甚至比一般人強上太多太多。

但他還是歸錯於自身。

“快到目的地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司允澤拿了兩張紙幫淮虞擦眼淚。

醫生這時打來電話，司允澤和對方用英語交流。

兩人聊了一路，到了地方，陳東直接把直升機停在了醫院樓頂，這裏是專門為了方便像司允澤他們這些有錢人的直升機停靠地。

下直升機，主治醫生斯特萊夫已經等候多時了，他身邊跟了一群醫生護士。

淮星一見這個大場麵，瞬間縮在淮虞懷裏不肯探頭見人。

他躲在淮虞懷裏，整個人都在發抖。

淮虞趕忙安慰他：“沒事的星星，爸爸是帶星星過來看看嗓子，到時候星星就可以和爸爸一樣說話了，星星不怕，爸爸和司叔叔一直在你身邊好不好？”

他安慰了好幾句幼崽這才畏畏縮縮看這些醫生。

“抱歉，星星小時候過幾天又會去一次醫院，還要抽血，他已經形成看到醫生就想躲得習慣了。”淮虞又用英文說了句：“Sorry， MY baby is still young and a little scared.[抱歉，寶寶他還小有點害怕。]”

斯特萊夫笑了笑，點頭請他們：“It's okay， we're very professional.[沒關係，我們很專業。]”

“Your baby is very cute.[您的寶寶特別可愛。]”

淮虞愣了一下，表示感謝。

幾人跟隨主治醫生去辦公室。

斯特萊夫先讓幼崽張開嘴巴說啊字。

他用探照電筒仔仔細細查看淮星的嘴部結構是否有很明顯的問題，隨後他摸了摸幼崽的脖子。

神情有些嚴肅，隨即帶他們去做各種檢測項目。

一通研究下來，醫院都被他們走遍了。

各種檢查等待結果的時間很久，斯特萊夫帶他們去私人貴賓室休息，並告知他們醫生正在討論可能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他們接手過很多像淮星一樣幾歲了還不會說話或者說話結巴的小孩，表示等結果出來就會有一個論斷。

在等結果期間，還有心理醫生來給淮星做心理小遊戲，推測他的心理健康程度。

淮虞抱著淮星比淮星自己還要緊張。

做完測試後，斯特萊夫把接過發給了司允澤和淮虞。

並表示：“Has the child played many infant and toddler knowledge games or interacted with adults frequently during their infancy and early childhood Psychological tests show that young children and babies have experienced some stages of autism and neglect of others in the early stages”

[孩子嬰幼兒階段有做過很多嬰幼兒知識小遊戲或者大人經常在身邊互動嗎？心理測試上顯示幼兒寶寶前期出現過有些自閉不愛理人的階段。]

淮虞抱著淮星僵在那，瞬間流淚。

剛開始他對淮星的出現都是不希望的，他起初不敢背叛他的信仰，覺得自己玷汙了這一星則，很多次在幼崽需要自己的時候狠下心來不理睬交給助理幫忙。

可一兩次之後，他就想通了，事事親力親為，隻有自己才放心。

既然決定生下寶寶，那寶寶又有什麽錯呢？

可星星卻從出生開始就連哭都沒有哭出一聲。

司允澤看向他，垂下目光，心裏生疼。

他知道肯定又因為自己。

“Baobao has never cried or spoken since he was born.[寶寶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哭過，也不會說話。]”

淮虞開始想，是不是本來可以慢慢說話，卻因為自己太忙經常不在星星身邊，寶寶缺少陪伴，尤其上了幼兒園，其他孩子紛紛孤立星星，星星就再也不樂意開口說話了...都怪他要送星星去上什麽殘教一體學校，都是因為他。

淮虞自責不已。

淮虞又哭了，心臟一抽一抽疼，像是要把他骨血抽乾。

斯特萊夫安慰他結果出來就好說了，不用擔心，他們處理過更複雜的醫案。

等待的一個多小時裏，時間一分一秒都讓淮虞倍感煎熬，沒有停止過自責，光想著，就會不自覺流下眼淚。

司允澤把一切都看進心裏，雙手捏成拳頭，眉目緊蹙，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也自知現在他毫無立場，更不配去安慰淮虞。

淮星一直到三歲，他哪一天有陪伴過，該罵該說該負責都應該他背，而不是淮虞。

等待宣布審判太煎熬了，炙熱高溫夏日如霜雪過境，猛烈瘋狂，南北極的雪在他們心中下了一層又一層，積累成千萬年都難消融的冰川。

許久之後，他終於和淮虞對視一眼，他眼下情緒不言而喻，彼此都是有愧的。

分明自己才是最緊張最害怕的那個，淮虞還是抬眸去安慰他：“司允澤，你不用緊張...我相信斯特萊夫。”

司允澤又怎會聽不出他話裏的顫抖害怕擔憂呢？

“我知道，我在呢。”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在淮虞身邊告訴他，他在。

幾分鐘後斯特萊夫要把淮星帶去手術室，淮虞起初緊緊抱著淮星，誰也不能靠近，像護犢子的貓誰靠近都不行。

司允澤對醫護人員使眼色，慢慢靠近淮虞，一遍遍重複：“我在呢，我陪著你和寶寶，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星星馬上就會說話了......”

隻有這樣，淮虞的理智才慢慢回歸，緊抱住淮星的手終於鬆了。

司允澤連忙把他倆都抱住，安撫他：“都會沒事的，不怕，司允澤在呢。”他又湊近幼崽的耳朵，給害怕的小家夥鼓勵：“爸爸就在外麵陪著爸比，星星乖，爸爸相信星星，爸爸也等星星平安出來。”

幼崽這才願意跟他走。

走到門邊，淮虞說：“星星不會有事的，對嗎？”他已經完全崩潰了，隻有一絲理智尚存。

“當然不會有事，出來之後就是新生，我們的星星會說話。”司允澤一邊把淮星交給醫護人員，一邊關上門走過去將淮虞抱進懷裏，“我們可以去手術室門外等，我會一直陪著你。”

淮星很緊張，小小一個被斯特萊夫抱著，一群人把他簇擁進手術台。

手術室外亮起：[手術中（英文）]的字樣。

淮虞趴在門邊，久久不肯坐下。

司允澤就一直站在他身邊，履行自己的諾言。

淮虞實在不放心淮星一個人進手術室，他好想見他，而不是這樣隔著冷冰冰的門，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

好像過了永遠，淮虞覺得好累，他好害怕。

司允澤很小心地抱住他，一直在他身邊說話，淮虞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他的思緒與靈魂早就被淮星帶走了。

大腦裏開始閃現和淮星的一點一滴，想著想著，他就忍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