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得很快。
到了顏老太爺的院落前,顏書淵停下,將一邊的下人打發,問了顧又笙究竟是何事。
顧又笙聲音冷淡:“舅公可聽過通靈師?”
他行商多年,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聽過。
更何況,顧家祖上,本就出過通靈師。
正是顧又笙的曾祖母,徐甄,也曾是幽州魍魎城的城主。
顏書淵朝著顧又笙看去,之前那個嬌軟無害的少女,不知何時身上多了一絲冷冽之氣。
他的心裏隱隱起了不安。
顧又笙:“我天生可通陰陽,便是通靈師。”
顏書淵目露驚詫,但沒有說話,他等著她的後話。
通靈師上門,是因為鬼怪。
可是顏府,並沒有出什麽怪事。
“我為顏書衡而來。”
顧又笙的聲音清脆,傳入顏書淵的耳裏卻同海嘯一般。
顏書淵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顏書衡……
顏書淵擰了眉頭,死者已矣,他不想說人壞話。
顏書衡,果然在顏家不受待見呢。
顧又笙瞄了一眼溯洄傘。
久久,顏書淵才開了口。
“書衡……你這小舅公,是個不著調的,十五年前已經死了。”
顏書淵的長子,還比顏書衡大上一歲,這個弟弟,他是當兒子一般養大的。
可惜母親老來得子,過於寵溺,將他寵壞了。
顏家小少爺,一擲千金,在煙雨樓三求三拒的笑話,當年幾乎天下儘知。
顏書淵突然抬起頭來,驚疑的目光射向顧又笙。
通靈師接的是鬼怪的活,她說為顏書衡而來,豈不是說……
“他還在人世?”
顏書淵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還是氣憤。
顧又笙頷首。
“我受顏書衡所托,一來,求父親顏金銘原諒,盼落葉歸根,魂歸故裏;二來,為其昭雪,顏書衡雖然浪蕩多情,有負生恩,但是未曾作惡,死得冤枉。”
顏書衡隻求一見,她本該尊重,卻還是因為私情,想要為他多求一個清白。
“死得冤枉?”
“當年之事,已難查證,但是顏書衡死之前,就已經被人迷暈。火起之時,他早沒了意識,又如何再行縱火之事?”
至於花魁之死,顏書衡無可辯駁。
顏書淵也曾想過,會不會書衡是被人冤枉了的,畢竟他雖然風流好色,但是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雖然衝動,但不至於放火燒青樓。
可是自己到連陽城的時候,宮家為書衡收的屍,妹妹、妹婿幫忙查過,並無異常。
顏書衡三求三拒,追在一個青樓女子身後,像塊狗皮膏藥似的,是宮家人親眼所見。
他一擲千金,人家卻不搭理他,他為了她與人大打出手,連陽城有很多人可以作證。
他在煙雨樓叫囂著,要一把火燒了這破地方,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甩下重金,逼迫著花魁委身一夜,也是不少人都知道的。
一夜之後,花魁自儘,他落荒而逃。
當晚,又憤然跑回去放火燒了煙雨樓,死了整整十二人,連他自己在內。
何其可笑。
顏書淵沉默,不是不信顧又笙,隻是,難信顏書衡。
“笙笙,你的來意我知道了。”
她避開妹妹過來,想必宮家並不知道她是通靈師的事,她為幼弟而來,要見父親,他也都明白。
顏書淵口中乾澀,手心有些濕汗,他雙手交疊,終究還是沒有阻止。
“我帶你進去。”
或許,忿恨之下,他的心裏,也終究是期望,弟弟不是那般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