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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旦從呂布處要回家眷後、己方仍然得“抗壓死守待變”的狀態,劉備當然有點不甘心,所以才急於問清楚。
而聽諸葛瑾認為:這個“變”,居然可能是“袁術稱帝”,劉備頓時大吃一驚,暫時有些不敢想。
諸葛瑾這番話,當然說得有點鐵口直斷,帶了幾分穿越者的先知強預言。
但細究下來,他也是留有餘地的——他隻說“比如”稱帝。
加了“比如”,回旋的餘地就大了。可見這隻是其中一種對手段的假設,沒說袁術一定以這種方式來成為天下公敵。
劉備揣摩出這個關竅,倒也沒那麼震驚了。
這二十多天,諸葛瑾已在他心中積累了太多的信用,以至於再震驚的話,他都願意耐心聽完分析。
劉備深呼吸了一口,肅然拱手求問:“請先生試細言之,何以認為袁公路有可能冒此天下之大不韙?”
諸葛瑾便胸有成竹地剖析:“目前袁術還沒到非稱帝不可的地步。但以其狂妄、受不得委屈,長此以往,一年半載後也不是沒可能。
理由很簡單:袁家兄弟,素來不願被朝廷掣肘,當年董卓燒毀雒陽,天下震動,曹操尚能猛追窮寇,而二袁帶領其他諸侯裹足不前。
可見二袁不過借討董擴大己勢而已,真要是天子被迎回,他們反而束手束腳。後來董卓死、傕汜挾天子那三年,曹操還向天子上表求官,不顧顏麵討好傕汜,而二袁已徹底無視朝廷。
袁紹試圖另立大宗正劉虞,袁術則肆意扣押關中派出的三公使者,如馬日磾輩,用代天巡狩的節杖印璽、傳達己意。
他們做下如此行徑,積欠的目無朝廷舊賬太多。以至於曹操迎回天子的當月,就以天子明詔封將軍為鎮東將軍、使討袁術。
將軍之討雖因呂布襲後、而未儘全功,但也擊敗了紀靈劉勳。如今天子已被曹操控製了三個月,曹操會不會給其他諸侯也下詔、名正言順讓他們討袁術?
若是旨意到了劉表處,袁術又會如何?且近日又聽說,涼州張濟試圖東進,但在南陽中箭而亡。張濟的殘部,在彷徨絕望之際,會不會跟劉表和解、聽從朝廷旨意以贖罪呢?
而且,二袁雖然皆有不重視朝廷之罪,但袁紹畢竟是曹操盟友、故舊上司,曹操得天子後,還表奏袁紹為大將軍,自居車騎將軍。可見以曹操之智,早已想到不能和二袁同時決裂,依然尊奉袁紹。
如此,則朝廷之名義,必將全力用於壓製袁術。袁術如不決裂、另立中樞,也會被無窮無儘地天子討伐旨意淹沒。既如此,以袁術那受不得委屈的脾氣,定會覺得‘不反也要被鈍刀割肉慢慢耗死,還不如名正言順反了,放開手腳大乾一場’。”
諸葛瑾這番分析,也算是半靠預言,半靠真才實學,完全符合當時的形勢。
曆史上袁術稱帝,是明年二月份的事兒,距今也就剛好半年了。雖然曆史有所改變,可能會推遲,但邏輯是不變的。
劉備想了想,果然頗有道理,但他也敏銳地看出一些不確定因素,探尋著問:
“先生所言,果有幾分道理。但自古從不曾見狂悖之徒,敢在兵敗時稱王稱帝者。
便如秦末陳勝吳廣,王莽時綠林赤眉,那都是乘勝而王。袁術目今新敗,豈敢冒進?”
諸葛瑾聽到這個問題,眼神一亮,對劉備的政治覺悟,又多了一層認識。
因為劉備的這個擔心,確實恰好問在了曆史的蝴蝶效應上——
曆史上,袁術稱帝前擊敗了劉備,幾乎打得劉備覆滅,然後還名義上得到了呂布的臣服,這才讓他覺得“天下大半已在我手”,再輔之以他素來不想被曹操的旨意惡心,兩者共同作用,這才稱帝。
“不願意被曹操所控製的天子惡心”,這是袁術稱帝的內在動機,解決了他“想不想”的問題。
“軍事外交上剛取得了一係列勝利”,這是袁術稱帝的外在倚仗,解決了他“敢不敢”的問題。
必須既想、又敢,兩者缺一不可,這個稱帝才會付諸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