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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利用諸葛家的曆史信用,以及暫時看不出破綻的設計思路,成功說服陳群投入資源跟他試一把。
此時此刻,距離諸葛亮抵達廣陵,也才不到十天,剛剛進入三月中旬。
而農忙一般要持續到三月底,眼下也不是征發徭役的時節。
好在稍微搞過一點工程的都知道,一個項目要先勘測,再設計,再施工,需要用到大量徭役的隻是第三階段的施工環節。
所以最初半個月,諸葛亮隻需少量的打雜助手跟隨奔走,幫他一起完成新分岔河道的選址規劃、沿途海拔高度的精密測量、長江沿岸各段水麵的測高……
時間倏忽而過,諸葛亮的勘測和設計也很順利。雖然旁人完全看不懂他在乾什麼,連陳群都不怎麼看得懂。但隻要到時間孔明先生能拿出施工方案,他們就無所謂了。
甲方從來都不用懂乙方的設計過程、怎麼得出結論的。
轉眼便是三月底,陳群那邊終於趁著農閒,征發了幾萬人的徭役,開始運河閘門的施工,以及挖掘另外的北上分岔河道。
具體施工過程,免不了各種血淚交加,但也是為了廣陵百姓將來能更旱澇保收,具體細節沒什麼可贅述的。劉備陣營已經是儘量壓低用民的力度,也相對願意提供更多的保障。
按照大漢律法,百姓本來就是每年至少要為朝廷服徭役二十日以上的,算上往返路途耗時,加起來一個月都正常。
如今亂世,各地征發徭役就更酷烈了,普遍要免費乾活一個半月以上,還不免田賦、丁稅。除非是乾兩三個月那種極端情況,才會逐步免除田賦這些。
劉備已經算是比較施行仁政的牧守了,但也免不了比和平年代加碼,最多服役期間官府管飯,算是不錯的補償了。
開工之後,最初幾日內,諸葛亮依然要天天跑工地,指出各種施工方案錯誤、理解不到位。
忙過最初十日,各方開始上手後,他就可以幾天再去看一看,並且經常補充勘測,發現累積誤差就及時調整施工。
修運河有一點比修隧道架橋這些好,那就是不怕“誤差累積到最後對接那一刻才開獎”,每挖幾裡發現前期測量有誤差是可以調整施工方案的。
以諸葛亮的算計精細、做事謹慎,遇到些小問題也都順利化解。
……
轉眼便是四月中旬,諸葛亮來到廣陵郡,也有整整一個月了。
隨著治水工程逐步走上正軌,需要牽扯的精力日漸減少,劉備倒也沒敢另外找事情麻煩他。隻是偶爾請諸葛亮吃喝放鬆放鬆,提醒他注意休息,可以多跟家人聚聚,靠天倫之樂緩解神思緊繃。
諸葛亮這才想起,大哥此番讓他來廣陵,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繼母宋氏之前就寫了信,希望見一見除了諸葛瑾以外的其他子女。
諸葛亮都來一個月了,隻因之前太忙,也算“一月過家門而不入”,現在終於想到要備上些禮物,去原本的舅舅家拜訪。
次日一早,他就讓三弟諸葛均扛著禮物,帶著大姐諸葛芷,去宋府拜訪——二姐諸葛蘭還是被大哥扣下了,留在柴桑幫他管賬呢,反正二姐還遠遠沒到嫁人的年紀,以後還有機會見。
諸葛家長幼有序,一般都要大姐嫁人後,二姐才能開始議親,再加上走流程,至少要比大姐晚一年,這也是無可奈何的,誰讓戰亂耽誤了呢。
諸葛亮來到宋府,眼前的一幕也讓他頗為意外,宋家居然已經過得非常體麵了,大門新刷了朱漆,包了黃銅門釘,還有好幾個門衛仆役站在那兒看守,完全不像是隻有宋信一個男丁撐持的蕭條人家。
好在宋家的仆役也認識諸葛亮,所以沒讓他等候,直接就引入內,並搶先一溜煙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宋信就親自到中庭降階相迎。
諸葛亮上前行禮,習慣性還想稱舅舅,卻被宋信阻止了,隻是喊他阿亮,讓他不用拘禮。
他親手拉著諸葛亮和諸葛均入內,一旁還閃出來一個少婦,跟眾人見禮,然後拉著諸葛芷進去。
那少婦看起來年紀甚至不比諸葛芷大,估計二十歲都不到。諸葛家人在最初的驚詫後,很快搞清楚這是新舅媽。
沒想到宋信自立門戶後短短五個月,就娶妻成家了。諸葛芷隱晦地問了一下對方出身,得知是廣陵淮浦陳家的——也就是陳登他們家族。
這陳氏是陳珪的孫女、陳登的侄女,但其父是陳珪的庶子,地位不顯。宋信原本也沒什麼根基,有這樣的本地家族肯跟他聯姻,他已經很得意了,他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原本外甥的光。
諸葛家人坐定後,宋家還有兩個美婢過來端上茶湯,看她們眉目舉止、和宋信的親昵之狀,怕是雖不是妾,至少也是通房的侍女了。
諸葛亮內心倒沒嫉妒之念,隻是覺得舅舅活得瀟灑,他和大哥還在每天勵精圖治忙正事,根本沒有閒暇,宋家自立門戶後,倒成了富貴閒人,這樣也挺不錯。
反而是宋信自己有些慚愧,跟外甥們閒聊之時,就拉著諸葛亮解釋。
說這些美婢都是征南將軍的妾室甘夫人半年多前派來的,當時是為了子瑜離開廣陵去許都辦差,家中沒人伺候大姐。後來宋家自立門戶,這些美婢也都留下了,甘夫人發的話,說這些都送給宋家了。
既然都送了,宋信也就不客氣了,他早就看其中兩個長得還不錯,便沒有忍住,娶妻前先憐惜了幾個月。
宋信承認這些事情時,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言語神態中也更多是求理解。說自己都二十二了,要不是三年兵災奔波居無定所,早就該娶妻了,這把年紀還沒碰過女人,怎麼憋得住。
這些話本不該是舅舅和外甥說的,但宋信和倆大外甥年紀相差不大,如今又分了家,才這般百無禁忌,簡直就跟熄了燈後的男生寢室差不多。
諸葛亮對這些破事不感興趣,他隻是敏銳地觀察到:哪怕宋家從諸葛家獨立出去了,玄德公對宋家的籠絡施恩,也絲毫沒有放鬆。
諸葛亮憂慮地皺了皺眉頭,又隨口問了宋信幾句公務上的事情。宋信也表示這幾個月很輕鬆,客曹從事的活兒很容易應付,他也不需要沾油水,子瑜留下的家財,還有轉給宋家的那三百戶莊田租賦夠他花的了,反正家裡也就姐弟二人加幾個婢女仆役。
三百戶莊客莊田不少了,朝廷封一個都鄉侯,也才食邑三百戶。
諸葛亮總算微微鬆了口氣,看來宋家至少不會走上貪婪之路,隻是富貴閒人,那也就罷了。
應付完宋信後,諸葛亮又去後堂拜見宋氏。
當年宋氏進門時,諸葛亮和諸葛均年紀還小,一個六歲,一個三歲,所以他們跟繼母的感情,其實比大哥更深一些。
尤其諸葛均,生母章氏亡故時他才剛滿周歲,對生母是毫無記憶的,三歲時宋氏再進門,諸葛均就當親媽一樣看待。諸葛亮倒是對生母還有些模糊的記憶。
也正因為諸葛均當宋氏親娘,而女人一般也更疼愛小兒子,所以諸葛均早年被寵溺養廢了,什麼都不如大哥二哥。在宋氏眼中,對諸葛瑾諸葛亮,更像是大姐養弟弟,對諸葛均才是真正養兒子。
親人三年沒見,各種哭泣眷戀之狀,也沒什麼可贅述的。好好緩解了一番宋氏的思念之情後,大家才分賓主坐定,擺上席麵。
宋氏一開口便歎道:“阿亮,你今日還可喚我阿母,此番重逢之情得以釋懷,日後還是要按禮法,喊我宋姨吧,宋家畢竟自立門戶了。”
諸葛亮心中咯噔一下,但也知道這是必然的,連忙表示領命,一個字都沒多問。
宋氏見他答允了,才繼續款款說道:“其實,年初過完上元節後,玄德公家的甘妹妹,便來我這兒常坐,提起一事,說她女兒已經三歲,想要托我時常過府教養。
或是她遣人每隔幾日把女兒送來,讓我教著認些字啟蒙。我本欲推辭,她卻說她聽玄德公說,我之教子有方,怕是天下罕有,竟能教出阿瑾和你這樣的大賢。
還說我才德過於孟母,如今宋家既已自立門戶,我無子可教,劉家願以束修百金,求我教其幼女。我實在是慚愧之至,最後才找借口推脫,
說我雖與阿瑾分戶,但畢竟還有那麼多諸葛家的親人多年未見,想先見一見,再接受劉家的延師邀請——所以,便修書讓你們來一趟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