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事？學弟，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

紀寧看起來不太放心，又追問了一下。

她走過來一些，有意無意的將手指輕輕搭在季風肩膀上，雖然隻輕輕觸碰了兩三指，卻也夠近了。

這大概就是一個暖心學姐關心小帥哥學弟的極限。

恰到好處，也沒有失態，也不算特別的曖昧。

“謝了，學姐，我真沒事。”

季風對著紀寧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並沒有問題，還讓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他不喜歡別人這樣搭著他的肩膀，除非是關係很好的兄弟。

女人的話，僅限溫暖。

季風下意識的行為反饋，讓紀寧微微詫異了一下。

男生如果有機會占女生便宜，一般都不會錯過，哪怕這個男生有女朋友。

這是紀寧的經驗。

可季風居然沒有。

紳士？還是別的什麽？

除此之外，比起一般學生遇到問題時，那種幾乎無法避免的慌亂，季風的情緒簡直穩定到嚇人。

作為學校的駐校法務，紀寧幫忙處理過不少學生法律問題，給不少校友學弟學妹們提供過法律援助，但紀寧從沒有見到過像季風這麽淡然的。

裝的？看起來並不太像。

如果不是裝的，似乎又有點不太合理，哪怕是創業公司的老板，年紀畢竟在這擺著呢。

時間不等於閱曆，但閱曆需要時間的累積。

完美的舉止，誕生於徹底的冷淡。

在紀寧看來，季風的表現就有點太完美了。

紀寧不知道的是，換做以前的季風，肯定會第一時間如沐春風的回應她。

那是笑麵虎性格下意識的習慣。

可現在，季風腦子裏閃過了好幾下溫暖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冷淡了。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人家是來幫忙的，你裝尼瑪呢？”季風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兩句。

隨後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靦腆和抱歉：

“抱歉啊，學姐，我剛才走神了，畢竟大學生遇到這種事情，都是很慌亂的。”

紀寧看到季風擠出一個嘴角向下，滿臉難過的表情，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學弟，演技太不走心了。

“沒事，快吃飯吧。”

季風再次點頭，可他看向飯盒時，表情又一次頓住。

學校食堂帶來的飯菜不比外賣，而且餐盤不能外帶，所以飯菜是用飯盒裝的。

問題是，這飯盒有點卡通，是凱蒂貓的。

而且餐具也是一個凱蒂貓的勺子。

一看就是女生的飯盒。

似乎是察覺到了季風的遲疑，紀寧很貼心的解釋了起來。

“食堂的飯隻能用飯盒，而且時間緊迫，隻能臨時用我自己的，不過學弟放心吃吧，餐具都是刷乾淨的。”

季風深深看了一眼紀寧，臉上的笑容卻沒有任何變化：

“我怎麽會嫌棄學姐，我是怕學姐嫌棄我。”

“互幫互助是也是魔都大學的校訓，總有能幫上忙的時候。”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季風沒有繼續糾結餐具的問題，開始吃起了飯。

他需要保持好自己的精力，缺碳水的話，並不利於思考。

“學姐不用乾等著，跟我說說現在的法務流程情況吧，是有其他事情發生了麽？”

“你怎麽知道的？”紀寧略顯驚訝的捂住了嘴巴，看起來有些呆萌。

不過季風根本沒抬頭看她的意思，繼續扒拉飯，米粒都黏在了臉上。

邊吃邊說：

“你們能來，說明溫暖聯係了學校，公司的稅務資料很齊全，偷稅漏稅這個說法站不住腳的，誘導充值也隻是商業問題。

按道理來說，隻要遞交完整的稅務材料，我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協助調查應該也拖不了那麽久。

隻能是其他事情，這也是很多公司的慣用手段。

先把人拿下拖著，再一點一點的補罪，很多商業大佬都中過類似的招。

畢竟企業初創，公司多多少少都會出現一些問題。”

聽著季風平靜的闡述，紀寧又一次失神，因為他的推測，居然是自己接下來想說的一部分。

這人的腦子，是不是有點離譜？

“伱猜到的？”

“算是吧，學姐可以說說，他們給我補了什麽罪名麽？”

“破壞計算機信息係統罪和非法經營罪。”

紀寧說完，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從季風的臉上找到一些遲疑和慌亂。

可惜，還是沒有。

季風聽到這兩個罪名的時候，稍稍鬆了口氣。

還是淘客啊……

這也是過去，現在，乃至未來最容易出事的部門。

為什麽？

因為帶貨變現，是所有類型收益中，效益最大的分類，哪怕是遊戲這種頂級金牛，到後期依然無法和帶貨相提並論。

從直播和短視頻開始，大廠們逐漸掌握流量變現的最粗暴用法。

那就是流量帶貨。

現在的淘客，已經不能算帶貨雛形了，而是完整的帶貨體係。

我鳥廠一直想要從這裏分一杯羹，可惜做的一直都很失敗。

最後隻能放棄自有平台，改為對其他網銷平台的投資，jd，pdd等等。

但在和阿裏的爭端中。

我鳥廠對阿裏的攻擊和封鎖，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封禁短連接，封禁淘口令，封禁tb圖片二維碼，這些渠道封鎖持續了好幾年時間。

相愛相殺中，死的就是各種小廠。

指尖這種小廠染指了淘客，如果一個不留神，那真的有可能被碾死。

季風很不雅的吸了吸鼻子，然後隨手一抹，整個人看上去都邋裏邋遢的。

但他依然沒有看紀寧的眼睛，隻是微微點頭：

“原來是這兩個，那還好。”

看到季風那邋遢的舉動，紀寧目光變了片刻，卻又很快收回：

“學弟，鳥廠處理這兩個罪是非常有經驗的，你不擔心麽？”

“學姐不用太擔心，我們公司和我的技術員，都很乾淨。”

端起了一旁的茶杯，沾著油膩膩的嘴巴，隨意喝了起來。

在喝茶的時候，他甚至抖起了腿，總之就是很不雅觀，就連開始對他頗有好感的紀寧，見到他這樣，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那可是她的餐具，你愛惜一點行不行？

“你就這麽有把握？”

聽出紀寧語氣中的細微變化，季風垂眸，繼續保持著不與她對視的狀態，隱藏著自己眼中的情緒。

其實在招募呂全之初，這些問題季風就已經全部考慮過了。

他不會給自己的發展留下任何漏洞。

信息發的都是正能量，雖然那些心靈雞湯有培養女拳師的嫌疑，但13年這個時間點，這就是政治正確。

你搞網絡銷售的，你不賺女人的錢？

那你真是沒活明白。

勸慰女性自強獨立，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壞事，隻是後期被曲解了。

至於掃信。

這一點呂全確實和季風聊過，而且不止一次。

這是很多早期互聯網公司都做過的，甚至有不少玩家和用戶，都買過信。

信，就是用戶信息。

比如早期dnf和傳奇的一手信，二手信，都在網絡上被大量販賣過。

這是明確的違法。

呂全的提議被季風明令禁止，並且以後絕對不能加入。

但是……

別的公司有沒有人做，真不用言說。

其實你點下app同意的那一刻，你的信就已經沒了。

甚至在更早期的時候，鳥廠的tprotect就已經具備這種功能了，這玩意上線是09年。

後門掃信和信息獲取，對於指尖未來並不算難，也就是說，其實季風在這個時期已經具備了做猜你喜歡的條件，隻是法律法規還沒有成熟，他們也沒有迎來app大時代。

所以，隻能先不做。

不是沒技術實力，而是公司沒底氣，做了，很容易被人抓住跟腳。

至少眼下，公司的軟件都非常乾淨。

這點很重要。

“嗯，這兩項罪名，扣定的是外掛製作和信息索取，但這兩項罪名都不會成立，首先我們並沒有影響到阿裏媽媽的權益，它們是支持我們的信息銷售傳播的。

另外，我們的軟件發布信息，都是偏向於心靈雞湯和正能量語錄，絕對沒有非法信息傳播。

第三，我們的軟件沒有後門，不掃盤，不出信。

所以學姐放心，這些罪名不會成立。”

季風說罷，也不擦嘴和手，用沾了油的手在餐盒上擦了一把，一些汙漬立刻染在了上麵。

“學姐，我吃好了。”

紀寧還在為剛才季風所表述的內容震驚，可看到季風的動作後，她臉上的震驚又轉變為複雜。

她用袋子把飯盒包起來，表情異樣的點點頭。

恰好這時，另外一位律師也走了進來，他是薑朝陽派來的律師，周騫。

周騫看了看紀寧，隨後才對季風點頭：

“季先生你好，我受薑朝陽先生的委托而來，我可以旁聽一下嗎？”

“當然可以，我再把情況和周律師說明一下吧。”

季風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還有剛才紀寧表述的信息，又給周騫複述了一遍。

周騫聽完後，目光不禁亮了亮，好清醒的年輕人，他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紀寧隨後詢問道：

“那，季先生還有什麽需要跟我說的麽？”

“有。”

季風點點頭，隨後向兩邊律師說明了自己的要求：

“聯係公司成員呂全，讓他做好迎接調查的準備，再讓其他人準備一下曆代淘客軟件版本，提供給安全部門檢查的同時，申請一下第三方監督。”

“好的，季先生你有信心就好。”

周騫很樂於看到這樣冷靜的客戶，比起那種大喊大叫的家夥，季風這種客戶實在太優質了。

紀寧這邊也跟著點點頭：

“嗯，那我先出去和他們商量一下，季風，加油。”

“謝謝學姐，謝謝周律師。”

季風笑著眯了眯眼，目送紀寧和周騫離開。

他本能的感覺紀寧有些不對勁，具體說也說不上來。

隻是覺得，一個女生把自己的飯盒給別人用，略微有些不合適。

有些超過了幫助的界限。

當然，季風不排除對方隻是樂於助人和熱情。

但他的性格從來都是這樣，在陷入不利環境或者陌生環境下，警惕，是他對待人和事的第一反應。

他會故意製造一些錯誤信息舉動，讓其他人對自己進行誤判。

都是一些很微小的細節，但卻很有效。

尤其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人，都是以貌取人的。

他已經有了溫暖，也從來都不需要博得其他女生的好感，用一些手段保持好距離，方便他看清周圍的人。

畢竟，如果一個人離的太近，那會讓他看不清全貌的。

這是季風的目的公式。

厭惡+接近=目的。

自己剛才表現出邋遢，而紀寧眼裏也流露出了厭惡。

如果接下來紀寧還是主動靠近他。

那季風99%可以肯定，這個女人有點問題。

而紀寧在離開季風的房間後，和溫暖有幾分相似的眸子裏也晦暗不明了片刻。

她拿起了自己的飯盒，表情沉默，讓人看不出心思。

隨後又拿出手機，翻到短信頁麵，盯著一條銀行的提示短信，許久未動。

【xxx銀行到賬：20000元】

【是否要刪除？】

紀寧遲遲沒點刪除，一直到有同事和她打起了招呼：

“紀寧，怎麽看著手機發呆呢？”

“啊，沒事。”紀寧連忙把手機收了起來。

“和小學弟接接觸的怎麽樣？聽說可是個小帥哥。”同事一臉的笑意。

提到季風，紀寧聞言也笑了起來，很自然的說道：

“小學弟確實很帥哦，還是我喜歡的款。”

“呦呦呦，你是不是有點老牛吃嫩草的嫌疑？這就思春了？”

“怎麽？不行？”

成年女性之間的聊天內容，甚至有可能比男性更勁爆一些。

兩人說笑調侃著，離開了季風的房間。

屋裏。

在聽到所有人都遠離後，季風又一次開始發起了呆。

“如果案子轉交給網絡信息安全的部門，估計是要湊滿48小時了，難頂……”

他心裏忍不住吐槽。

破壞計算機信息係統和非法經營罪是挺麻煩的，這玩意不僅麻煩，還很惡心人。

因為前世，我鳥廠乾過一件非常非常離譜的事。

比如讓某些軟件公司進行安全備案。

安全備案之後，確實沒事了，但版本更新就需要備案報備。

他這邊一報備，我鳥廠就進行一次微-熱更新。

熱更新之後，你報備的版本就用不了，用不了自然要重新更新，更新了就要重新安全報備，如此循環，能折騰死大部分利用雙渠道的銷售廠商。

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法，一直持續到3q大戰最終結束，也就是2014年。

公司眼下這個情況，不接也得接了。

生活就是這樣，想掙錢，哪有容易的。

季風躺在椅子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擺爛一念起，刹那天地寬！

開擺！

“想念玉足，想念兔兔，今晚沒有在學校，依然沒有兔兔，溫暖騙人……”

季風無聊時便開始發瘟。

他以前不會這麽幼稚的，但現在就有點病入膏肓的意思。

……

老商圈二樓。

“你，還好吧？”

溫暖也聽到了一個詢問的聲音，但他沒有抬頭的意思，甚至連看對方一眼的想法都沒有。

對方的聲音沒有在他記憶裏出現過，那就是不認識。

溫暖的思路很簡單，既然不認識，那抬頭乾嘛？

肯定不是問自己的。

合理。

見溫暖完全不理自己，一旁的江思文嘴角抽了抽，溫暖的反應有些出乎預料。

畢竟她剛才看起來……

真的很脆弱，整個人感覺快要碎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