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雨希站在一旁,微微屏住呼吸,聽丈夫說完這些,為他緊緊捏著一把汗。
要說狠吧,確實狠。
可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那麼多年的不公平待遇,以及父親對家庭的背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如今他願意化乾戈為玉帛,對方隻需要付出金錢代價,已經算是仁義了。
話音落定,房間裡安安靜靜。
司馬安跟陳虹互相對視了眼,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硬碰硬,不是對手。
就這樣接納,心有不甘。
司馬赫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靜默了會兒,不著痕跡地逼迫:如果你們恨我恨到連這些股份都不想要,那我再去問問——
誰說不要了這本來就是我們應得的!算你還有點良心!陳虹生怕他轉手將股份給了外人,連忙打斷他的話。
司馬赫笑了笑:那就按照市場價收購吧,等你們拿了這些股份,我爸……我爸這身體,應該是沒法再打理公司了,那估計就是小姨……小姨就可以上任總裁之位,也算是為你們的兒子,先霸住這基業,希望他以後爭氣點,能守得住這江山。
司馬安知道大勢已去。
彆說自己病成這樣,就算沒有生病,也不可能是這個狼心野心的對手。
要說這結局,比他想象的最壞打算還要好上幾分了。
哪怕是個空殼還回來,也好過一無所有。
所以,司馬安沉默了好一會兒,等情緒平複了些,才冷冷地問:你這是打算跟我斷絕父子關係了
司馬赫扯唇,您怎麼想都可以。
司馬安看著大兒子,眼神有一瞬的失怔。
其實這兩個兒子,要說誰更像自己,明顯是個大兒子。
就因為他跟年輕時的自己一模一樣,性格脾氣都如出一轍,兩人才會劍拔弩張,水火不容。
如今,他突然放下一切過往,釋然了,也不打算再來往了——司馬安的心裡,反倒有幾分不舍與悲涼。
小赫……其實,我從沒想過虧待你,等你自己做了父親,等你的孩子也長到叛逆期時,你就會明白,我當年的無奈與心痛。
說完這些,精疲力儘的司馬安轉過頭去,無力地揮了揮手。
封雨希看著風燭殘年的長輩,心生憐憫,握著丈夫的手微微用力拽了下。
司馬赫明白妻子的意思,轉身離去前,聲調也溫和了幾分:保重,若你們需要,我有空還是會回來的。
司馬安跟陳虹都沒說話。
司馬赫最後看向繼母,低聲道:我會儘快辦好相關手續,公司需要穩定人心,你們做好上任的準備,提前想想怎麼應對。
落下這話,司馬赫轉眸看向妻子,牽著她的手,我們走吧。
嗯。封雨希對床邊微微頷首,算是招呼。
離開老宅,司馬赫忽覺一身輕鬆。
封雨希看出他臉色舒展,握著她的手搖搖晃晃地,語調甜糯地問:放下了仇恨跟怨念,是不是覺得心情格外晴朗,渾身放鬆
司馬赫扭頭看向她,眉眼間一片溫柔寵溺,確實……恨也是需要力氣的,恨了這麼多年,那些重量已經成為我生命裡的一部分,現在突然卸下來,確實輕鬆了許多。
其實,剛才我看到爸對你……好像是有幾分愧疚的,隻是硬氣了一輩子,估計拉不下臉來道歉吧。
我知道。
知道你也看出來了封雨希吃了一驚。
司馬赫沒說話,臉色惆悵了幾分。
他當然看出來了。
所以急著離開,不管他是否拉的下臉麵為這些年的偏心、打壓和失職道歉,他都不想聽。
他能放下這些恨,但做不到跟他父子融洽,像封家父子這樣無話不談,尊老愛幼。
那樣他會覺得對不住去世多年的母親。
就這樣吧,不愛也不恨,是他最後的退讓了。
他沒說話,但封雨希也明白了,於是柔柔地抱住他一隻手臂,靠在他肩膀上。
司馬赫回頭看了看妻子,也明白她懂自己,心裡默默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