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 下)(1 / 2)

我的罪行 將滿 2522 字 11天前






舉個例子,沈珠圓沒在爸爸媽媽麵前哭過,但沈珠圓在漣漪麵前哭過。

雖然隻有一次,但沈珠圓從懂事來就隻哭過一次。

不哭並非說沈珠圓在性格方麵有多堅強,而是幾乎沒讓她哭的事情。

前年暑假沈珠圓參加了野外露營活動,為趕上媽媽生日,她提前一天打包離開露營地。那天她有點倒黴,坐的車要麼車胎漏氣要麼就是司機把車開到水溝去,渾身濕漉漉的頭發沾著泥巴,把打算送給媽媽的禮物緊緊附在懷裡,步行幾公裡,終於到家了。

推門一看,院子裡溫馨的一幕讓沈珠圓下意識間躲到石榴花後。

爸爸提著鏡子,媽媽笑眯眯對著鏡子試戴漣漪送的項鏈,漣漪正在切蛋糕。

一直以來,沈珠圓都認定自己是家裡最不能缺少的成員,是靈魂人物般的存在,平日裡,她說的話最多,上樓梯時動靜最大,電視機隻有她在家才會打開等等等,雖然這些是媽媽口中的“不怎麼好的習慣”,可每當媽媽說她時,她會得意洋洋回嘴“要是我一天不在家,你們會很無聊的。”

但……好像不是那樣。

那瞬,似有人在沈珠圓耳畔說“沈珠圓,你一點也不重要。”

可恨地是,連她領回來的貓也正津津有味地吃著漣漪給的蛋糕。

好在漣漪很快發現了她,笑盈盈說著“太好了,珠圓回來了。”笑盈盈地把她從石榴樹帶出來。

夜幕降臨,浴室裡,漣漪給沈珠圓清理頭發上的泥,淚水混著水流爬滿沈珠圓的臉,漣漪不僅沒安慰她還一副忍俊不禁的鬼模樣。

為什麼不安慰她呢?

“因為圓圓是一片沙灘,潮水湧上來,人們踩在沙灘上腳印就會消失不見。”漣漪說。

老實說,關於那天漣漪說的話,沈珠圓至今還處於似懂非懂的狀態。

但就像漣漪說地那樣,長長的黑夜過後,陽光如期而至從窗框折射在她臉上,伸了個懶腰,鯉魚打滾式起床。

她又把木製的樓梯踩得嘎吱嘎吱響,循著香氣來到廚房,揭開正冒煙的鍋,看到被煮成金黃色的玉米,沈珠圓吹起了口哨,每年媽媽都會開上幾小時的車,去商販家挑選老玉米,圓圓可喜歡南部的老玉米了。

那麼,漣漪知曉她那天哭泣的原因嗎?

“有可能是因為圓圓長大了。”漣漪溫柔說到。

想起那天,沈珠圓忍不住地跺了跺腳。

與其說沈珠圓在懊惱於那天自己的表現,倒不如說是她從中嗅到了危機,一種她和漣漪間誰才是主導者的危機感。

在沈珠圓的認知裡,她比漣漪早出生六天,理所當然她是更有發言權的那方,但好像伴隨時間流逝一切正悄悄發生改變。

不不,不行!狂搖頭。

沈珠圓是絕對不會允許漣漪奪走她的主導權的。

看不慣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就讀曼穀最好的貴族學校地人多地是,偏偏漣漪是那種當麵被罵婊.子也不會還口的人。

沈珠圓知道,不是漣漪不想反擊,而是漣漪不想給家裡惹上麻煩。

所以,至少二十歲之前,沈珠圓得是比漣漪強的那方,她會替漣漪一一罵回去,直到那些人閉上嘴巴。

沈珠圓覺得今晚有必要找漣漪談一談,讓漣漪以後可彆說什麼“圓圓長大了”類似哄小孩子的傻話。

注意打定,之前那個困擾沈珠圓的問題又回來了——

她被當成了漣漪。

這個把她當成漣漪地不是僅僅幾個照麵的人,而是從沈珠圓來到曼穀就玩在一起的宋金,宋金目前還和沈珠圓同班級,兩人課桌挨在一起,這樣熟悉她的人都鬨出烏龍,可見她今天很像漣漪。

隻是,沈珠圓並沒從“被當成漣漪”收獲到歡喜,相反她打從心裡排斥這事情,漣漪再美好,但沈珠圓是沈珠圓。

都是身上這件裙子的錯,回去第一時間她就換掉這件裙子穿回工裝褲,這樣就不會被當成漣漪了。

嗯,就這樣,沈珠圓加快腳步。

小會兒,沈珠圓才發現自己偏離了路線,甜品屋是左邊那條街。

手機顯示時間為兩點二十分,距離她取蛋糕還有點時間。

沈珠圓看了眼斜對麵街角露出的半邊矮圍牆,想了想,往前移動了兩步。

半邊矮圍牆一下子露出了全貌,被圍牆包圍起來地是獨棟複式樓房,咋看和這帶住宅區沒什麼兩樣,兩層半,白牆,紅褐色屋頂,大露台。

過去半年多時間裡,圍繞著這棟居民住宅樓的話題可謂是層出無窮。

一開始,最為廣為流傳的版本是:年初某個深夜,有十幾名身穿迷彩服頭戴紅色貝雷帽的軍人簇擁著一名少年進了這棟空置數年的住宅樓,天蒙蒙亮,軍人們悄無聲息離開,離開隊伍裡無少年身影。

有人根據目擊者的描述推斷出軍人的身份是皇家海豹突擊隊,接下來的時間裡,這棟住宅樓白天基本處於大門緊閉狀態,有好事者經過蹲守,得出,樓裡住著位老婦和一名少年。

此版本在上月被新的版本取代,所謂被軍人簇擁的少年其實是名從飛地來的男孩,此傳言也得到查爾斯高中校長的親口證實,目前,該位少年就讀於查爾斯高中。

飛地是地緣政治紛爭下的產物,留在飛地地多數為極度貧窮者,無具體國籍,長期靠國際公益組織救助的邊緣群體。

這樣的人出動海豹突擊隊護送?

彆扯了,海豹突擊隊可是被譽為這個星球上執行能力最強最神秘的超級軍團。

雖然沒有了超級軍團,但飛地來的孩子也具備諸多討論性。

這片位於曼穀市區長達四點五公裡的唐人街,住著過慣安居樂業生活的華人族裔,飛地來的孩子在這不形成話題才怪。

除了動蕩戰亂、飛地還和毒品泛濫、幫派鬥毆聯係在一起,在這樣環境長大的孩子品行如何?會不會給西區帶來不幸?這男孩是不是和記錄飛地的科教片裡出境的未成年人一樣,穿著不合身的衣服,身上有很多傷疤,臉上坑坑窪窪?

很快,若乾就讀查爾斯高中的孩子陸陸續續揭曉一些飛地少年的相關問題。

“羽長得可好看了,我打賭你們看到他時也會和我一樣,眼睛沒法從他身上離開。”“羽不僅好看個頭也很高,而且,羽特彆聰明。”“羽英語說得可好了。”“羽是我見過最有禮貌的。”孩子們儘是溢美之詞。

羽是飛地少年的名字。

“羽特彆聰明。”沈珠圓是相信的,能成為查爾斯高中的學生腦子能差到哪裡去。

至於樣貌……

巧地是,飛地少年和漣漪是同班同學。

“長得還行。”漣漪輕描淡寫回應了沈珠圓。

在西區具備十足話題的飛地少年住處近在眼前,而且,房子圍牆門是虛掩著。

曾經有次沈珠圓經過這裡,和正從門裡出來做鬆餅生意的女兒小雅撞了個滿懷,沈珠圓躲得及時沒摔著。

小雅就沒那麼好運了,她擦傷了膝蓋,問需不需要去藥店處理傷口,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一樣,小雅手裡提著送貨框一個勁兒傻笑。

沈珠圓再問“你不疼嗎?”還在傻笑,沈珠圓離開時,小雅還站在那扇門外。

隔日,宋金就神秘兮兮地告訴沈珠圓“小雅有心上人了。”

虛掩的圍牆門在這個無所事事的午後像極了是通往愛麗絲仙境的兔子洞。

沈珠圓邁出腳步,十步,二十步,圍牆門敞開的弧度剛好容納她的身軀,身體穿過門縫。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一切如那部你總是獨自一人觀看的電影,空蕩蕩的影院裡,淚水爬滿了你的臉,你輕聲哼著電影片尾曲,說不清是悲傷還是歡喜。

沿著亮藍色馬賽克鋪成的小徑,腳步越來越輕,越來越慢,最後,停在蓄水池旁。

隔著方方正正的蓄水池,沈珠圓看到背靠在鈴蘭花樹下的少年,少年懷抱著書籍,注視著屋頂上的藍天,那陣風吹過,揚起少年額前碎發,也吹落了鈴蘭花枝頭的花瓣。

花雨中,一個蒼老的聲音輕喚了聲“羽”。

少年側過頭去。

順著少年的視線,沈珠圓看到正躺在竹椅上的老婦人。

老婦人磕著眼,有一下沒一下搖動手裡的扇。

少年打開書籍。

又有幾片鈴蘭花從樹上飄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