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1 / 1)







追查下去的結果,與顧統領想象中一樣,這批刺客的確是受‘恭王’指使,而且恭王刺殺皇帝的動機,與恭王外祖家的滅門案有關。順著刺客這條線,顧統領追查到了一個隱忍多年,韜光養晦,無比憎恨著皇帝的恭王畫像。這令他不禁抽吸涼氣,一股寒意從背脊處升起。若是皇帝將此事公布出去,天下百姓也好,文武百官也罷,有誰會相信恭王是無辜的嗎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恭王刺殺皇帝的理由擺在眼前,由不得天下人不信。顧統領知曉,恭王是名正人君子,縱使內心萬分悲憤,卻從來沒有升起過弑君的打算。恭王隻是想替外祖家翻案,討回公道。給皇帝下毒是娘娘一個人的決定,娘娘當了皇帝二十餘年的枕邊人,深知皇帝為人有多不堪,又怎會給恭王翻案的機會討公道下地獄去討嗎顧統領借著查案之便,很快派出心腹,傳口信與恭王。聽罷顧統領的傳信,恭王本就冷峻的臉上,變得越發晦澀不明,似乎意料之中,又似乎難以置信。但最終都歸於平靜。不愧是他的好父皇,恭王諷刺地笑著心想,對方三十年前用同樣的計謀陷害他的外祖,順便殺掉了當時親征的太子。一石二鳥,然後自己登上皇位。現在還想故技重施。是,恭王的外祖家是冤枉的,所謂殺害當朝太子,通敵叛國,全都是皇帝的算計與利用罷了。分明就是他自己謀害自己的太子嫡兄,還構陷了不願與他沆瀣一氣的純臣嶽父。這就是皇帝不敢讓恭王繼位的緣故,倘若恭王登基,此案必翻!那麼他這個皇帝,便成了笑話。三十年來,恭王的翻案之心一直隱忍不露,連皇帝都放鬆了警惕,是以太子還活著時,皇帝便培養恭王輔佐太子。倘若太子得力,能夠一輩子壓製恭王,也就沒有翻案的可能了。終究是自己的兒子,為人父者,未必不能留恭王一條活路。可惜事與願違,最後皇帝無奈地發現,唯有殺了恭王,自己才能保住死後的聲譽。那就不能怪他了。此刻,皇帝對恭王的絞殺正式開始了。橫豎已經殺了對方外祖滿門,他並不介意再利用一次滅門案,徹徹底底地摁死恭王,與恭王的一眾黨羽們。嗬,他竟還有臉用這個理由潑臟水。恭王說話時,一股按捺不住的癲狂在眼底翻湧,好啊,天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去,回了你主子。恭王交代來傳話的人:讓對方發作,我自有應對之法。是。傳話人離開。不久後,顧統領得到恭王的答複,心中稍安,也是,恭王殿下並非無能之輩,估計還有後招在手。他這邊安心地回稟皇帝,將恭王弑君的證據全部遞上去。果真是恭王要刺殺朕。皇帝麵露失望,表現得十分難過,歎氣著道:朕對恭王寄予厚望,用心栽培,他太令朕失望了。顧統領:……不知說什麼好,所幸他向來沉默寡言,應該不會引起皇帝的懷疑。朕在行宮遇刺的消息,不必瞞著了,另外,明日擺駕回宮。皇帝道。一夜之間,皇帝在行宮遇刺的消息傳遍天下。更令人驚悚的是,凶手疑似恭王,據說是恭王為報外祖滅門之仇,因此大逆不道,派人刺殺自己的父親。皇帝還在回宮的路上,流言便已滿天飛。京城更是動蕩不安,人心惶惶。這次輪到追隨恭王的官員六神無主,害怕皇帝再來一次大清洗。將軍府也為之而動蕩了起來,這一聽就是專門針對恭王的殺招,實在狠辣無比,殺人誅心。好在恭王是個體貼人,提前交代吳先生,又由吳先生交代臨哥兒,給他們傳遞了‘稍安勿躁’四個字。雖不知恭王如何應對,但起碼心中有底。數日後,皇帝禦駕回到宮中,很快,沈知節便前來覲見,駙馬爺一進來便眼眶通紅地朝皇帝跟前跪了過來:陛下,聽說您遇刺的消息後,微臣寢食難安!中間還抽噎了一下:如今看見您好端端的,微臣終於放心了!這麼赤忱的關心誰受得住皇帝那顆冰冷的心都回暖了一些,笑嗬嗬地看著沈知節道:讓愛卿受驚了,朕很好,並未受傷。謝天謝地。沈知節道。這麼大的人了,快彆哭了。皇帝有趣地說著,接過劉公公遞過來的手帕,親自替沈知節擦了擦眼淚。多謝陛下。沈知節滿眼孺慕地道。此次他入宮爭當孝子,一為表現,二為打聽皇帝如何處置恭王。恭王殿下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簡直不配為人之子。沈知節試探道:既然您已經回宮了,可要現在就派人去抓拿對方免得對方畏罪潛逃!駙馬總是以皇帝的利益為先,皇帝自然受用,麵容溫和地道:沈愛卿不必著急,等明日上朝再說即可,你太急躁了。這個女婿什麼都好,就是在政事上不夠老道,單純了些。恭王那邊,說不定都不必他親自派人去找,以對方那副剛直的脾氣,受到冤枉自會找上門來。皇帝等著恭王來找自己解釋。屆時,他當然會準許恭王覲見,給對方一個說話的機會,但並不是好心讓對方自證清白。他隻是想試試看,能否借由滅門案一事在禦書房激怒恭王,好抓對方一個現行。隻是,皇帝左等右等,直至夜幕降臨,依舊沒有人來通報恭王覲見,這讓他有些不安,感覺事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恭王,有何動靜皇帝再次召來探子詢問。回陛下,恭王殿下依舊閉門不出。探子回道。皇帝遇刺的消息傳開後,恭王便一直如此,既不急著自證清白,也沒有畏罪潛逃,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一般。聞言,皇帝麵色凝重,倒真是有些摸不透恭王的心思,難道對方當真如此沉得住氣嗎沒由來的,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恭王府,內宅深處,華燈初上。一群輕手輕腳的婢女們,整齊有序地捧著晚膳,送進王府深處的某座幽靜小院子裡,然後再輕手輕腳地出來。闔府上下的人都知曉,這裡住著深居簡出的世子。世子喜靜,不受叨擾。就連王爺與王妃進出都要格外小心謹慎,免得驚動了世子。愛鬨騰的小王爺就更加不許涉足了,這兩年來,小王爺沒少因為這事而挨打。然而卻鮮少人知曉,幽靜的小院裡除了世子以外,還住著一位尊貴的客人。哎呀,又到飯點了,吃飯吃飯。一名聲音活潑慈祥的白胡子老者,笑吟吟來到桌邊,瞅了一眼菜色卻嘀咕起來:怎麼沒有燒雞賢侄孫。轉頭看向後麵:叔公與你說了,今天想吃燒雞的嘛。隨著老者轉頭的方向看去,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信步而來,他看起來弱冠之年,麵容乾淨俊逸,正是那位鮮少露麵的恭王世子。名叫趙思轍。恭王世子輕歎了一聲,好脾氣地道:皇叔公,您前天已經吃過燒雞了,而且一頓吃了一整隻,還半夜鬨肚子。為了您的身體著想,以後還是吃清淡些為好,不能大魚大肉,更不能大碗喝酒,虧得您還是位得道高僧呢,也不戒戒口……好好好,且快彆念了,念得叔公頭疼。老者麵容無奈,舉起手投降道。這個被恭王世子喊做皇叔公的老者,一聽就是皇室中人,而且還不是一般人。他名為趙明惠。這個名字曾風光一時,受儘大啟百姓與文武百官的愛戴與擁護。倘若有在朝為官超過三十載的官員在場,譬如勇國公,大抵就能認出來,他正是三十二年前,那位被宣布死於恭王外祖父手中,連屍首都沒找回來的明惠太子。此事若要從頭說起,當真是說來話長。當年,還是皇子的當今皇帝小嫡兄兩歲,因這兩歲之差錯失皇位,所幸他們兄友弟恭,太子哥哥待他極好,還許他王爺之位與富饒封地。可同樣是嫡子,他不甘心,便想從嫡兄手中奪位。終於找到機會,他終究還是仗著嫡兄的信任,暗下殺手。派出去的死士回稟,當時親眼看見明惠太子死了,屍首掉進了滔滔洪流之中。但老天有眼,明惠太子沒有死,他順流而下,被一處深山古寺裡的和尚洗衣時所救。也許是漂流時撞傷了腦袋,明惠太子重傷痊愈後,不幸忘卻了前塵,無處可去,隻好留在古寺裡出家當了和尚。直到兩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在禪房中打坐,忽然便想起了所有往事。這還得了明惠太子彼時已是古寺的住持,但想起往事就修不下去了。經過深思熟慮後,他與弟子們留下幾句話:為師此去了緣,歸期不定,或無歸期,汝等勿念。或無歸期,不是說他想起了自己的太子身份,便看不上小小古寺,是說平反之路多艱險。成則了卻一樁千古慘案,敗則一杯黃土無屍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