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居浪巔(上)(1 / 2)

食仙主 鸚鵡咬舌 2393 字 4小時前






卯時剛至,玉劍台下就已圍滿了人群。

與昨日相比,人群更加井然有序,八方通衢都被讓了出來;場景也更加莊重,因為這已不是麵向江湖的選拔,而是真正來到了台麵之上,在國報上、在無數公文上的陳述上.寫的都是少隴修冊會將會在今天開幕。

無數華貴的車馬列在道旁,延伸不知多遠,權貴、官員、名士在專設的觀禮台上坐下來交談著。而在一切的正中間,一條長而寬闊的大道直直通向玉劍台上,間或有一些青紫之衣、佩劍之人從這裏徑往台上。

人潮如海,江湖弟子和良家百姓交錯混雜,當地百姓們在官員經過時指點議論,江湖人則在劍者入場時指點暢談。

隋大人為選劍會奏報的文書正合大唐如今對江湖接化而非管製的傾向:“夫朝廷立於百姓之上,江湖起於黎庶之中,朝廷與江湖一治一亂,見則相斥,但以百姓為橋,則百事可成。”

在這種擁擠的環境中,兩個群體很自如地就聊到一起,百姓們新鮮好奇地詢問江湖客們各種問題,江湖散人和門派弟子們也忽然發現,原來即便沒有登上台子,也能收獲如此多的關注和目光。一個個皆挺直了腰杆,一時覺得腰間的寶劍就是自己的臉麵。

而幾乎全城的說書人都來這裏立下了攤子,人潮之中每隔不遠就有一個小高台,他們端坐其上,講說著本次選劍會的天才劍者,有些選手本來就已聲名卓著,他們的故事就尤其受歡迎。

昨日公示的巨大金幅依然垂在玉劍台外壁,上麵每一個名字都在朝暉的照耀下清晰可見。

修冊的規程已經毫無遮掩地公布傳閱了:

以這麵金幅為底本,從下往上,一個位次一個位次地重議姓名,直到玉劍台上之人達成一致。若有難決之處,則兩劍者便當即從玉劍台飛下,就在萬眾矚目的中心劍台上一決高下。

外壁的另外半邊,已垂下了另一條同樣大小形製的空白淺黑之幅,議成的名次將以金筆一個個寫在上麵。而在結束之後,亦有依照後麵劍者表現重議前麵名次的最終環節。

總之此次少隴金冊的編訂所求,正是“每一條定名,皆在萬眾之前;每一次變動,都條理光明”,務求冊成之後,人人信服、無可置疑。

然而這條所求其實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質疑,因為在明亮的日光和無數人的注視下排在第一的那個姓名變得越發紮眼。

裴液。

在一整晚的傳播之後,這兩個字帶給了越來越多的人驚愕和茫然。

它那樣突兀,又那樣強硬,而無論是“觀群英”還是“後日完冊前出場”,都透著太不尋常的意味——仿佛他就是高出所有人一個層次,簡直近乎傲慢。

人們四處挖掘著這個名字的消息,最終隻有一個說法得以比較廣泛的證實——這人好像是來自北邊深山的一個奉懷小縣,乃是今年博望州的秋比魁首。

“我當時就在博望州參比的,他真的很厲害,魁賽上隨手就擊破了一位六生的意劍,然後他自己還會一招意劍。”

這是杜五娘處販售的消息,采自一位博望武者,不過後麵其人又補充道:“但那個裴液是四生,這個六生的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

一個偏僻之州的武比秋魁?二十天跨越兩個脈境?

沒有準話出來,因為誰也沒見過這個人、誰也不知道他現在何處,問那博望武者他長什麽樣子,武者的回答也錄在了情報上:“穿一身青衣服,長得就是.十七歲男娃的樣子。”

除非其人二十天不換衣服。

議論固然越演越烈,修冊會依然在正常行進。

劍者們一個個登上玉劍台,無數道目光注視著這些得列金冊的天才,可以想象在未來的一兩個月,他們的姓名會傳遍整個少隴。

————

裴液穿著一身青衣服。

走過來時,就有些吃驚這裏和昨日那沸騰的江湖氣簡直不像一個地方,百姓多了,官員多了,秩序也井然起來。

今晨起床就有甲士候在外間,下樓車馬已然備好,但到了這裏他卻沒有再去那間閣子,屈忻疑惑地看向他,裴液擺了擺手:“你眼神好,你去。”

實際他是想進入到這歡騰的氣氛中,和四周的人們聊聊天——看熱鬨就得一邊聊一邊看,而屈忻顯然不是個很好的.不是個聊天對象。

高非攻依然暗中隨護,裴液肩著黑貓往前走著,在語聲紛亂中四顧尋找著位置。

然而來得晚,竟然幾乎沒有餘位了,他正考慮躍到簷上,一個語聲忽然從旁邊響起:“那個.你沒位子嗎?要不坐這裏?”

裴液一轉頭,一片藍白劍服,卻又是飛燕劍門一行。

他們依然是占的昨日的位子,而那位少女正有些猶豫地看著他,身旁剛好有處空位。

“啊多謝多謝。”裴液連忙感激地走過來,這地方確實好,遮陽、視野開闊,不遠不近處還正有一位說書先生。

飛燕劍門門服整齊,氣質出挑,周圍的人都不來近前擁擠。

“好巧,又見麵了。”裴液含笑坐下,“昨日我見貴門兩位師兄得列劍冊,恭喜恭喜啊。”

任子昕聞言微笑一下,卻沒有說話,抬起下巴向長街示意了一下。

裴液轉頭看去,一道藍白身影正走從正道走來,其人麵容深刻端正,衣襟乾淨,鬢發整齊,行止從容,一手握著佩劍,和一位青衣官員謙聲交談著,往玉劍台而去。

身後說書人正含笑道:“這位玉樹臨風的公子,正是‘隴西七劍’飛燕劍門的朱問遠真傳,劍列五十一,人稱【劍解風語】。昨日若有人在第一擂這裏觀劍,應當記得他那手飄折精妙的《烏衣劍》,足列此擂前十。他在一擂連勝四人,而後隻敗給了一人.”

“蘇行可!”

“不錯!”說書人撫須道,“隻敗給了如今劍列第四的【龍頷取珠】蘇行可!”

眾人驚歎,裴液聽得旁邊已有人小聲好奇道:“啊好像就是這家的門服啊”

任子昕微微昂著頭,矜持笑道:“可惜還是沒能排進五十以內,我和齊之師弟也都沒打過別人。”

裴液拍手,讚歎道:“已經很厲害了——最後一場碰上蘇行可也太倒黴。”

“就是!!”任子昕一下覺得這陌生少年親切了不少,“真不知是怎麽排的,這不就是把師兄送上去輸嘛!”

裴液想這說不定是隋大人拍板.讚同點頭。

畢竟坐的人家的位子。

任子昕控訴完,輕鬆了不少:“嗯你也是來打擂的嗎?”

“啊,不是。”

“.奧。”

正在這時,身旁人群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歡呼,不少人都直接站了起來,說書先生也同時含笑道:“來了。”

裴液好奇看去,卻見三輛幾乎一模一樣的青色車馬停在了儘頭,墨裙精髻的南觀奴正從上麵下來,人如蘭花,細劍如花藤。

說書人漫聲道:“‘青花車,踏雪馬,劍凋九百七十二,數遍桃林無一花’,這位便是傳說中的落英山真傳、【眠花數蝶】——南觀奴!金冊之上劍列第七,暫時超過齊名的【明珠守】戚夢臣一位,不過論定都是‘小疑’,今明兩日修冊會,兩位仙子十有八九要真正試劍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