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2 / 2)







柳湘蓮點頭:“是了,他是少東家。”

龔三亦道:“非也,他是主公。”

柳湘蓮抬目瞧著他。

“不是恩候,更不是賈璉——賈璉壓根兒不知道。賈琮才是這座山寨的背後主公。二郎,你須記得。”

柳湘蓮不禁脫口而出:“璉二哥不知道?”

龔三亦道:“恩候沒告訴他。他乃朝廷命官,兄弟兩個不能都入綠林。”柳湘蓮稍想了想,仿佛也對。偏這會子龔三亦又說,“琮兒之才智膽量勝過賈璉許多,並有人主之姿。賈璉可沒膽子去搶皇帝囊中的庫房。”

柳湘蓮點頭:“我早瞧出來了,琮兒目無君主,乃是天生的綠林之人。”

龔三亦嘴角輕笑,接著與他往下說了。待細細說完,柳湘蓮沉思許多,又反複查看那些圖紙,終問道:“我不信先生隻是尋常的綠林人。這兩年我瞧著,尚書總當得一個,工部如何?”

龔三亦捋著須,滿麵得色:“恩候與老四想立山寨許多年了,我一直耽擱著。總不能平白耽擱這麽些日子。”

柳湘蓮道:“先生恕我無禮,敢問先生是何等人物?可笑當日馮紫英說你是市井之徒,我竟信了。”

龔三亦擺擺手:“時候未到,橫豎我與你們是一夥的。”見他仍麵有疑色,又寬慰道,“年輕人,莫急,世間這許多事,你豈能樣樣皆知?”

柳湘蓮抱拳道:“小子失禮了。”因又問,“隻不知,如今的人手,可能再往寧國府搬回家?”

龔三亦捋了捋胡須,慢條斯理的說:“須與老四商議,他素日統領此事。你沒乾過,也委實得有人領著走兩回。”

柳湘蓮笑拱手道:“先生說的是,我這就去尋賈掌櫃拜師去。”遂果然去找賈四求教如何替公侯府邸搬家去了。

是晚,賈琮回了榮國府去給賈赦請安,賈赦劈頭就是一句“何故把蓉哥兒打了?”

賈琮便知道告狀的已經來了,忙笑問:“他是怎麽說的?”

賈赦道:“珍哥兒親來哭了半日,說是你幫著旁人跟搶蓉哥兒的粉頭……”

他話音未落,賈琮怒喝:“找死!”

賈赦皺了皺眉:“什麽女人?”

賈琮回頭瞧了一眼下人,森森的說:“都出去。”他平素雖笑嘻嘻的,今兒卻渾身透著冷意,嚇得眾人趕忙逃也似的跑了。遂回頭向賈赦道:“咱們盤龍山寨主的壓寨夫人。”

賈赦便知道是自己人,怒上心頭也喝了一句:“找死!”又問,“龔先生選好人了?”

賈琮點頭道:“柳二哥。他差點搶走的便是秦娘子。”

賈赦一驚:“今兒到底出了何事?他二人成了?柳二郎雖好,未必肯去當這個寨主。”

賈琮便往他身前湊了湊,低聲從頭細說了一回。連此事本是龔三亦之謀算、並他二人在鏢局書房的對話一並說了。最後道:“秦大人見柳二哥字兒寫的不錯、人又誠懇、待秦姐姐又好,還是個世家子弟,雖沒明著答應,依著秦鐘的話,此事大約是成了。我瞧著,今兒救了他們一家才是最要緊的一則,也算龔先生幫了柳二哥一手。”因忍不住笑了,“爹是沒瞧見那單子!囉嗦給囉嗦他媽拜年、囉嗦到家了。柳二哥若當真照單全答了,大約他家祖宗十八代也沒什麽秘密留給老丈人了。”

賈赦嘆道:“他家姑娘先前自以為嫁的好,卻落得那般下場。如今豈能不仔細著些?”因忽然想起迎春來,“來日你姐姐尋婆家,也須仔細些。”

賈琮忙說:“爹放心,有我呢,定尋一個最好的如意郎君給姐姐。”

賈赦嗤到:“你才多大,管的了這些。念你的書要緊。你出息了,你姐姐才有靠呢。”

賈琮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為了爹爹的古董和姐姐的婆家奮鬥的!”說的賈赦又笑了。他又回道,“另有那山寨的事兒柳二哥也答應了,隻是他從前沒走過綠林,想跟著四叔尋個庫房搬一搬、練練手。他瞧著寧國府挺好,爹你看呢?”

賈赦立時擊掌道:“好!柳小子頗有些眼光,我瞧著那座庫房也不錯。就這麽辦,讓老四領著他教教,讓他好生學著。”

賈琮連連點頭,因又問:“珍哥兒是怎麽說的?”

賈赦道:“說蓉哥兒在花樓遇見你與另一個紈絝,那人非要搶蓉哥兒的粉頭,你便領人幫著那人打傷了寧國府的下人,連蓉哥兒也沒放過。話裏話外唯有你的不是,養不教父之過,你老子若不去替寧王當差便抵不了次罪。”

賈琮哼道:“我們就揍他了,怎麽了?有本事他打回來啊。”

賈赦哼道:“一個侄兒,也有臉同叔叔爭執,本來就是他的不是。”

賈琮道:“隻是蓉哥兒嘴賤,須得再修理一番出氣才是。”

賈赦忙立起眉眼來教訓道:“你小子旁的還罷了,唯有性子太燥。這等小事哪裏就急在一時了?莫引得他們留心你,此事先這麽過去,搬了庫房再說。”

賈琮連連點頭。

賈赦因喊外頭的人進來,吩咐道:“去寧國府,告訴珍哥兒,蓉哥兒今兒在外頭強搶民女,帶了三十個人去還打不過人家未婚夫一個。我賈家祖上可是軍功起家的!祖宗的顏麵竟是讓他丟儘了。若非看了琮兒的麵子,他早讓人打死了!再告訴蓉哥兒,他們府裏又不是沒銀子,若看著人家閨女長得好,使銀子娶了回來才是,他怎麽竟學會了搶呢?縱要搶去,也須得打聽打聽人家娘家婆家可有高人沒有。這般送上門去給人家揍的事,我勸他來日少做。他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賈琮忙說:“我們的人更多!我們六十多個。”

賈赦道:“我知道,你方才說了。”

賈琮道:“有那許多下人作證,這個人數上頭也哄不了珍大哥哥啊,再說哄了他也沒意思。”

賈赦瞪了他一眼:“我這是哄他嗎?我非說唯有一個,誰管他信不信呢。”

賈琮這才明白,不禁笑了起來,向他老子伸出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將軍威武!要說胡話還不容易麽?隻看誰輩分高、官銜大唄。”

賈赦得意洋洋捋了捋胡須:“對了,再告訴珍哥兒,他若不信,便讓蓉哥兒將那花樓並粉頭的名兒說出來,我明日親與他同去對持去。”

下人忍著笑應了,立時飛著往榮國府而去。

不多時,那傳話的耀武揚威的回來,笑嘻嘻跪在下頭回道:“小的這趟差事委實痛快,小的也給爺長臉了!珍大爺聽了立時打發人去問蓉哥兒,等了半日,那人回來支支吾吾的說,蓉哥兒躺在床上哎呦了半日,忽然昏死過去了。珍大爺大怒,說,大夫瞧得清清楚楚,他除了臉讓人打腫了,身上半分事兒沒有!遂立時臊得隻差沒在地下尋個縫兒鑽進去,哄了我兩句打發回來了。”

賈赦大笑,立賞了他十兩銀子。

打次日起,柳湘蓮便不出鏢了,跟著賈四學如何踩點、如何翻牆、如何探聽鑰匙在誰手裏直至如何搬家。而後親領著他往寧國府去實踐了一回。後頭兩個來月,他們便陸陸續續的從寧國府庫房裏頭搬運了些好東西出來。

賈赦揮了揮袖子:“一件不留,統統送給秦娘子當嫁妝!”乃問柳湘蓮,“你可要幾件?”

柳湘蓮早笑得嘴角上了耳根子,忙躬身道:“屬下是個學徒,依著規矩學徒本也不當取的。不敢覬覦,一切聽東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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