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 / 2)







卻說這日賈母使鴛鴦領了個小丫頭子將鳧靨裘送到迎春屋裏,可巧黛玉探春惜春都在,三個大的湊在一處商議年事,惜春在旁瞧著。鴛鴦向姑娘們問了好,道:“老太太打發我來給二姑娘送衣裳呢。”

眾人忙問:“什麽衣裳?”

鴛鴦忙將鳧靨裘的包袱送了上來,笑道:“今兒寶二爺回來,可巧琮三爺也來請安,老祖宗高興,讓我將這兩件鬥篷尋出來賞給他們。偏琮三爺一瞧便說這衣裳顏色太亮,他一個爺們穿著不合適,不如送來給二姑娘。”

探春早瞧見她二人每人隻抱了一個包袱,登時明白另一件定是寶玉讓給黛玉的,笑道:“還是二姐姐有福,快打開瞧瞧琮兒讓給你什麽好衣裳。”

迎春張嘴想說話,讓黛玉捏了一把,趕忙咽了下去。

鴛鴦忙將包袱遞給司棋,司棋打開取出鳧靨裘來,見其果然金翠輝煌,都圍著讚嘆。司棋遂試披在迎春身上。王熙鳳養胎這些日子雖然說是李紈迎春一並掌家,李紈素日不愛多拿主意,凡要緊的事物多半給迎春決斷。迎春本性平和,奈何諸位管家娘子們多半不是省油的燈,也讓她們迫出了些威嚴來。故此披了這鬥篷徒然生出貴氣,好不亮眼。司棋在旁拍手道:“姑娘真好看。”

鴛鴦也忙誇了幾句,又說:“依著老太太的意思這件給林姑娘的,偏琮三爺說林姑娘喜歡綠色,換了那件給她。”

迎春一麵解下鬥篷笑問:“林丫頭就在這兒呢,快將那綠的也拿出來瞧瞧。”

黛玉眉頭動了動,乃問道:“琮兒是怎麽說的?”

鴛鴦便將方才賈琮怎麽說的賈母寶玉怎麽說的敘述了一回。黛玉心中好笑。她倒是沒有極喜歡什麽顏色,賈琮當是知道的。想來他是誠心攪事兒,想尋個法子替迎春謀那件鳧靨裘。不禁又細瞧了瞧鴛鴦。早年賈琮曾拿她開刀使了一回威風,她竟半分沒放在心上,也不曾暗地裏說賈琮壞話,倒是個好的。

因紫鵑這會子不在,鴛鴦親替黛玉展開了雀金呢,碧彩閃灼極是華麗。鴛鴦一麵替她披在肩上,一麵說:“老太太說,這個叫做雀金呢,俄羅斯國能工巧匠拿孔雀毛拈了線織的。”

黛玉笑道:“卻不知索菲婭·奧古斯特可穿過這個。”

惜春問道:“索菲什麽特?好拗口。”

黛玉道:“就是做這衣裳的俄羅斯國之後,頗有則天大帝遺風,隻怕來日能成一方女主。”

探春嚇了一跳:“女主?”

黛玉道:“西洋諸國女主者眾,也不稀奇。”這會子鴛鴦已替她整理好了,眾人圍著看了半日,又與迎春立在一處比了比。探春還罷了,惜春眼中不免羨慕,隻不曾言語。

待鴛鴦去了,惜春先問:“那個俄羅斯國的皇後是何等模樣?”

黛玉笑道:“我又不曾見過。本來也是聽琮兒說的,四丫頭若覺得有趣,不如喊他來問問。”

惜春果然打發人去梨香院喊賈琮。

賈琮正頭疼怎麽再弄兩件衣裳呢,見了入畫立時便以為是那事兒,忙扮出副可憐模樣一路跟著晃悠進了迎春的屋子。一瞧,四位姐姐都在,雀金呢與鳧靨裘都搭在木施上極是耀眼,遂望著惜春作了個揖:“四姐姐,給小弟點時日,我正在想法子呢。”

惜春一愣:“什麽?”

賈琮道往木施那頭一努嘴:“那個褂子麽,我知道少了兩件,偏這玩意仿佛是上供的,我也一時不知道去哪裏弄。”

惜春呆了呆,有些惱,又有些啼笑皆非:“誰尋你要衣裳呢!我幾時說過衣裳了。”

探春忙說:“那個本是老太太給的,她老人家唯有兩件,你上哪裏弄去?再說我們何曾少這兩件衣裳穿。莫成日想這些有的沒的,好生念你的書要緊。”

賈琮道:“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不就是兩件衣裳麽。總不能給下人嚼舌頭根子的機會不是?”

說的惜春頓時垂了淚下來。雖說四位姑娘吃穿用度都是一樣的,迎春不必說這些年讓賈琮供得華麗麗的,賈環因自己須得低調行事、在外頭得了好東西一律送到探春屋裏來,黛玉也有賈母並林海慣著,唯獨她全無旁人幫襯,又是東府的,下人難免有些勢利眼說三道四。

賈琮忙湊上去諂笑道:“我知道四姐姐不缺衣裳,偏瞧著這一款鬥篷委實不錯,隻是老太太這兩件太大了些,我去與四姐姐弄件合身的來。”

說的探春笑了:“罷了,合著是因為我與四妹妹身量矮了些。”因望著惜春道,“讓他弄去,橫豎他有本事。”

賈琮道:“咱們府裏都能得兩件,想來也不是什麽千金難得之物。我回頭尋人打聽去。”乃問道,“既不是為了弄衣裳,四姐姐喊我來做什麽呢?”

惜春拭了淚道:“方才聽林姐姐說了一個什麽索菲特,她也不甚知道,讓問你呢。”

賈琮扭頭去看林黛玉:“索菲亞吧。哪個索菲亞?”

黛玉笑道:“四丫頭學舌沒學利索,就是那日在基地聽你說的俄羅斯國皇後索菲婭·奧古斯特。”

賈琮“哦”了一聲,道:“她本是德國一個小公國的公主,雖不得她丈夫喜愛,卻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來日隻怕更了不起。我的一位先生預言,此女早晚必成大器,來日史書上可為稱大帝的。”那位先生姓歷單名一個史字。

探春奇道:“既然不得丈夫喜愛,她如何能與武後一般呢?”

賈琮笑道:“女主之路也各有不同。依我看,她於大勢上頗能掌握,決計不輸武曌的。”

遂說起了葉卡捷琳娜二世的生平。因她這會子還沒登基,許多她來日之事尚未發生,賈琮便將她後來的故事當作是他某位先生之預測說了出來。兩國國情世俗截然不同,半中間不知解釋了多少回俄羅斯民情,磕磕碰碰說了兩個時辰,連晚飯都在在講說中過去,勉強說完了。

聽完故事,四個女孩兒興奮無比,唧唧呱呱的議論不休,賈琮還不許走,她們說著說著便有新問題拋給他。直至將近三更天,迎春忙說:“今兒委實太晚了,明兒再說不遲。”眾人都應了,一個個立起來活動筋骨。

惜春嘆道:“此女好大的氣魄膽識,我雖不認得她,單單聽此評話今晚隻怕都要睡不著覺了。”

賈琮笑道:“她再如何也是外邦君主,咱們兩國邊境線那麽長,隻怕來日難免戰事呢。她越是有氣魄膽識,於我國而言卻越是頭疼。”

惜春一愣,道:“為何要起戰事?好生往來不好麽?”

賈琮嘆道:“天曉得!國與國之爭乃是天然的,土地唯有那麽些,咱們想要多些、他們也想。要不來日四姐姐去做我朝駐俄羅斯國大使勸勸她唄。”

惜春紅了臉:“我縱願意去,也不會說老毛子話,她卻是聽不懂。”眾人一笑。

賈琮跟著笑了兩聲,告辭回梨香院去了。

次日,賈赦與他兩個兒子一塊兒商議了他們是如何商議分析出“聖人暫且不立太子恐是得了琮兒一時提醒”的戲本。賈璉回部裏去暗戳戳顯擺給兩位交好的同僚聽,為的是扮傻;賈琮急吼吼竄去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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