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1 / 2)







卻說李文與王仵作回到縣衙後頭,李文親替他篩了一碗水,殷勤問道:“可看出什麽來了?”

王仵作抬眉掃了他一眼道:“不知道李大人可有心為逝者做主否。”

李文拍了拍胸脯浩然正氣:“為一方父母官,自然當為百姓做主。”

王仵作道:“潘老爺子是讓人悶死的。從他手足上的勒痕來看,雖已被捆著,死前依然曾極力掙紮,可見動手的人力氣很小,若非老弱、便是女子。”

李文驚得張大了嘴,半日才說:“那六姨娘道——賊人是兩個彪形大漢。”

王仵作道:“六姨娘項上有指印,乃被一男子掐死後懸於梁上的。”

李文心中隱隱不願意此案愈發複雜,忙說:“我也瞧見了。方才潘家那幾個人滿口說什麽六姨娘貞烈、自己想殉葬,顯見胡言亂語。我瞧著保不齊是她平日得寵、這會子潘老爺子死了,潘太太使人掐死她報複平日之怨也未可知。”

王仵作不答,又道:“依著常理推測,悶死潘老爺的極可能是六姨娘。”

李文又吃了一驚,半晌才道:“故此六姨娘所言豈非不能作數?保不齊便是扯謊。”

偏這會子龔鯤聽聞仵作來了,立時從屋裏將賈琮喊出來,他兩個一起來尋李文。李文見了他們大喜,忙親去門口相迎,又與他們互相介紹了。

後世宅男有幾個對法醫這個職業不好奇不好感的?故此賈琮聽見李文說這位是仵作,眼神一亮,望著那王仵作作了一個揖:“王先生辛苦了。”

王仵作一怔,旋即立起身來連連擺手:“豈敢豈敢。”

賈琮便眨著星星眼問:“王先生,那案子如何?”

王仵作看了看李文,李文便將他二人方才的話說了。賈琮龔鯤聽說六姨娘死了都暗吃一驚。

旁人的想象力哪裏比得了賈琮這樣的外掛大忽悠?他遂皺著眉頭背起胖胳膊在屋裏假意轉了幾圈兒,道:“我昨日瞧著,潘家三個兒子雖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來,神色並不悲戚。誰家死了老子是那個樣子的!故此我猜,李大人所言頗有幾分道理。潘太太失寵多年,三個兒子都顧著母親,與潘老爺子情分淡了。另有,六姨娘既然得寵,何須平白去悶死潘老爺子?會不會是這樣的。那兩個賊人當中有一人乃是潘家的內應,縱然蒙了臉,也讓潘老爺子並六姨娘認出來了。”他自己又一擊掌,“是了,他們夜闖潘宅若是為了殺死潘老爺子,何須蒙麵?死人並不能向官府舉報他們。大約賊人本意不欲殺人,隻為了問什麽信兒。偏讓潘老爺子認出來了,在他們走後自己念叨,可巧讓六姨娘聽見了。此人或與六姨娘有私、或是有親,六姨娘為了護著情人或親人,悶死了潘老爺子,又設法將自己捆上裝暈。可惜她的情人親人卻絕情的緊,恐怕六姨娘泄密,掐死了她滅口。”

李文也一擊掌:“那與六姨娘有私之人,恐怕是潘家那三位爺之一。看今兒這情形,潘家的主子都欲六姨娘死。”乃嘆道,“隻怕那山羊胡子絡腮胡子都是她信口胡言的。”

賈琮點頭道:“她要護著賊人,保不齊會胡言亂語的。”

龔鯤忙添油加醋道:“一則為了滅口,二則為了遮掩兒通父妾,三則為了替潘太太出氣。”

賈琮想了想:“他們欲問潘老爺子什麽呢?”

若是尋常案子,縣令大約都猜是為了那一千四百兩銀子了。偏這會子銀子都讓李文鎖進了縣衙庫房,還特拿了些雜物蓋上,隻等三個月之後假意是高歷送來的好分給鄉親們。故此他直將銀子排了。那隻能是為了旁的信兒。他本來便相信潘家的案子乃是為了侯府內杠或是宮闈之爭,此時便愈發疑心是潘老爺子知道什麽密事了。

賈琮又說:“也不知道當晚來的是一個賊人還是兩個或是更多。可惜六姨娘死了。”

龔鯤立時搭戲:“當是兩個。她都說了蒙麵、山羊胡子絡腮胡子,那三位爺都是短髯。她本年幼,平白瞎掰想來也掰不出什麽來,還恐怕太離譜會露陷。”

李文也說:“我問過她兩回,瞧她言語頗為妥當,縱是有撒謊也不似撒了大謊。隻怕是兩個。”

賈琮趁機說:“那這兩個當中另一位是他們家的另一位爺、還是從外頭來的旁人?”

眾人想了半日猜不出來。龔鯤道:“另有,少的那一百多兩碎銀子卻不知在何處。”

賈琮道:“若是這些銀子不見了,隻怕就是讓外人帶走了。若就在哪位爺的屋裏……”

李文立起身來道:“我這就使人去搜查潘家!”若是潘家內杠便可以拿住他們的短處、日後諸事好辦;若是外頭來人,本官便躲遠些。

他才到了外頭喊衙役,隻見本縣的孫班頭領著幾個人匆匆進來,喊道:“大人!銀子有了!”

李文腿一抖,心想銀子在縣衙庫房呢!忙問:“什麽銀子?”

孫班頭手裏提著一個小包袱道:“我今兒領著人在潘家附近搜查尋訪可有可疑之人,在從前賣炊餅的老趙那空宅子裏瞧見炕上仿佛被人動過,便過去查看,見他們家沒帶走的破墊子下頭藏著一堆銀子,拿去稱了稱,恰好一百二十四兩。”

李文倒吸了一口涼氣。安穀縣貧寒,一百多兩銀子實在很多,竟被人隨手丟在一間空宅裏頭!若那兩個賊人都是潘家的,隨意在他們家裏那個櫃子箱子裏頭藏了便是,何須放到外頭去?不用問,另一個是外頭來的人。

孫班頭嗓門大的很,這會子早驚動了王仵作賈琮龔鯤,都跑到外頭來了,故此方才孫班頭的話他們都聽見了。三人互視了幾眼,目中都有了然之意。

李文呆了片刻,苦笑道:“既然尋到了銀子,便不必去潘家了。”因頗為沮喪的回到裏頭,嘆道,“隻怕水深啊。”

王仵作問道:“大人何出此嘆?”

李文搖頭道:“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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