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2 / 2)







賈琮做了個鬼臉兒:“我現在撬是不是晚了些?”

賈環懶洋洋砸進椅子裏,抬起胳膊晃了晃:“急什麽?橫豎咱們兩家是親戚,再說剛才你哄他還哄的挺利索的,縱然這會子撬不了,總能鬆動些。”

龔鯤忙看著賈琮問:“你下手撬高大人了?”

賈琮揉了揉額頭道:“也不算,捎帶著說了兩句,讓他莫太相信六王爺是明主。”因將方才他們三個的談話並酒席諸事說了一遍,乃問龔鯤,“史大將軍是誰弄死的?”

龔鯤嘆了一聲:“委實是誤殺。”

賈琮哼道:“誤殺自然是誤殺,要說這裏頭沒有外族的手段你信嗎?我方才想了會子,反間計素來隻對豬哥臨凡的人主有用,老聖人怎麽瞧都算不得豬哥臨凡,也會中計?外族多半簡單直率,此事保不齊是個‘中行說’之類的叛徒設計的。”

龔鯤道:“聽聞老聖人從前是個極好的明君,隻是終究也捱不得年歲。你瞧如今朝廷這般亂象不就是讓他弄的,哪裏明了?老糊塗老糊塗,老了難免糊塗。”因道,“依我看沒外族什麽事兒。史大年輕的時候有些氣盛,曾與當時的一位新科進士當街爭執,因罵人家不過,就上前動手將人打了個半死。偏那人乃是個真小人,當時忍了,史將軍還當人家怕了他。後來越爬越高,又知道哄老聖人開心,許多大人都將他當作弄臣,瞧不上他。他真真是個口蜜腹劍的,又知道什麽時候該正話反說、什麽時候火上澆油,慢慢的將那些人或是弄死或是罷官,那幾年聽聞他一手遮天。史大是個武將,殺敵的本事儘有,哪兒會討好皇帝?況皇帝最怕的便是有兵權的人有反心。要說他那樣的想弄死委實不難,我都有那個本事。”

賈琮愣了半日,仍有幾分不信:“你的意思,沒外族什麽事兒,純粹是小人作祟、老聖人老糊塗,我朝自己做掉了一員大將?”

龔鯤冷笑道:“不止一員,前頭那位北靜王爺也是幾乎沒打過敗仗的,就是心思重些,讓老聖人給三天兩頭拿些歪話去嚇唬,嚇得舊傷複發,後來他明白過來已是來不及了,病入膏肓,撐了幾年還是去了。大約那幾年被嚇得狠些,如今的北靜王爺早早撇了兵權,隻日日與些文人往來,不敢再動一個兵字。你上回說秦檜這等人皆是皇帝頂罪的,也不儘然。也有不是頂罪的。小人得了勢,什麽乾不出來。”

賈琮嗐道:“果然世上沒有什麽比豬隊友更可怕。”又搖了搖頭,“非也非也,豬頭才是最可怕的。皇帝不靠譜,對整個國家殺傷力太大了。”乃望了望屋裏的幾個人,道,“知道麽?方才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忽然想當皇帝!他們既然占著位置胡來,不如換我上。”

龔鯤瞧了他一眼:“我三叔公自打頭一封信過來就指望你來日反掉司徒家的天去。太師一職先替學生留著。”

吳小溪嘻嘻笑道:“我還盼著你能封我做個女宰相呢。”

賈環道:“我把賢王這個號訂了,順帶替我姐姐將戶部尚書定了。”

劉豐最後也說:“我分一個內閣大學士如何?”

賈琮本是隨口一言,他們幾個三言兩語的快把朝廷分了,不禁呆了半日:“你們不奇怪啊!我一直都說不想當皇帝的好麽?說了這麽些年了。”

吳小溪哼道:“誰信呢。你們梨香院那一院子的人都學的什麽?”

賈琮辯道:“那是為了來日不被司徒家隨意滅了。”

吳小溪一拍手:“卻又來!司徒家是什麽?皇帝家。皇帝家是什麽?主子!除了他是主子,旁人都是奴才。你一個奴才不想被主子隨意滅了,不是造反是什麽?你都造反了,還指望與天子家交好麽?自古反間計大都使的是誣告誰誰造反,因天無二日、人無二主,謀逆罪不可恕。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豈能東風西風一起吹的?”

賈琮讓她說的啞口無言,僵了好一會子才道:“合著你們都覺得……那個,我剛才是說著玩的,當皇帝太辛苦了。”

賈環擺手道:“不急、橫豎把賢王留給我就行,司徒磐不錯,接他的封號比那幾個都強。”

賈琮又想說話,瞧他們那模樣隻得咽了下去——這會子說什麽他們都不會信的。隻得說:“其實吧,我是那會子聽了史大將軍的故事,才臨時想借表叔的口哄六王爺他們多使些力氣離間司徒磐並今上的。他比今上靠譜許多。雖沒見過兩回,我也知道他看我順眼。若他當了皇帝隻怕是個明君,我就可以省下許多自保的心力,豈不比自己去當政舒坦些?”

龔鯤擺了擺手:“未必。他這會子是臣,來日當了君主也不知是個什麽性子。三王爺當年也頗為大氣的,坐上那把椅子就變了個人。不如大家使些力氣,你上去,你得座江山,我們得些爵位。”

賈琮哼道:“這話沒法說了,來日我變了呢?”

劉豐忽然開口:“你本與司徒家的不一樣。你若一心想將大夥兒當奴才,你先生教你的那些就不會教給我們了。縱然教了些做賬洋文算數,也不會給我們說‘雙城記’那般的評話故事了。法蘭西國大革命可不單單是反他們當朝的。”

小溪又一擊掌:“說的是!”

賈琮啞然。是了,後世穿來的人縱然已認了命、接受了這個時空的親友,心裏還是盼著那片自由的空氣。不給人下跪磕頭、不擔心功高蓋主、不高興給老板乾活可以辭職還能找到下家。不由旁人隨意決定自己的生死榮辱。罷了罷了,都給人家播撒了自由的種子,隻怕是收不回來了。

他又怔了半日,嘆道:“偉人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咱們就試試吧,且看來日有機會燎原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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