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1 / 2)







且說賈琮一心以為當日從高家拐了高芒回京,轉了個彎子竟是高家老太君要從他們家撬走賈迎春,整個人都不好了,每日見了高芒便是一張臭臉。賈環在旁笑嘻嘻看熱鬨,沒事還挑撥幾句,惹得賈琮給高芒吃了好幾回虧。高芒全然不以為意,待他如常。

賈赦這會子早忘了誰是兒子誰是姑爺,拉著高芒道:“無事,我管保過不了幾日他必會答應。”

幾天後賈赦不留神將高家求親的事漏給了賈母,賈母大怒:“也不拿鏡子照照,看他們家可配不配!”

賈赦道:“我瞧著芒兒那孩子極好,明兒就寫信去應下來。”

賈母喝道:“你敢!”

賈赦奇道:“老太太與姑母有什麽舊怨麽?”

賈母眉頭動了動,嘆道:“我們本是姑嫂,哪裏有什麽舊怨。這幾年我們都老了,故此往來淡了些。我不肯答應乃是因為高家萬裏迢迢,二丫頭嫁到那麽遠去,若是受個氣也找不到娘家撐腰。”

賈赦笑道:“芒兒他老子是平安州節度使,離京城近著呢。再說,他才多大,前程待定,保不齊來日就在京中為官也未可知。又有琮兒在,誰敢欺負他姐姐憑是跑到西洋去也一樣不會放過人家。”

賈母又道:“前些日子理國府的老太太過來,話裏話外讚咱們家二丫頭能乾、小小年紀就能理家呢。保不齊過兩日——”

賈赦哼道:“他們家除了靠兩個女婿撐門麵,還有什麽?女婿也沒一個實才。那個柳芳,憑誰給他根棒槌他都認作針。一代不如一代,咱們還是躲遠些的好。”遂麻溜的走了。

賈母氣的在屋裏使勁兒罵人,連著罵了好幾日。此事由她院中的小丫頭傳給,再從口裏轉給賈琮。賈琮的兄弟自己人整幾下還罷了,旁人罵卻是不成的。偏他又不能去罵賈母,隻得憋著。再見高芒已不好意思找麻煩了。

進了九月,天氣日冷,北雁南歸,龔鯤終於頂著一頭的風塵回來了。

賈環正在院中坐著,一眼瞧見他,先冒出一句:“本來就瘦,去外頭跑幾個月都快成排骨了。”

龔鯤奪過他跟前的茶壺來自己倒茶,一麵說:“環三爺早年那點子憨厚全沒了。”

賈環哼道:“爺憨厚過麽?爺竟不知道。”

賈琮恰從裏頭出來,唬了一跳:“也沒來封信就這麽回來了?”

龔鯤笑道:“送信的未必有我快。”乃環顧一圈,見少年都過來圍觀他、幺兒恰不在,便說,“三爺先去喊維斯,我收拾會子。”賈琮忙使人去賈四家將幺兒喊過來。

一時人齊了,圍了個圈兒坐著。龔鯤先伸出大拇指讚道:“那位度娘真乃神人,所繪地圖極準,白家上下看了都大驚小怪的,白將軍已四處打探她去了。”

賈琮眨了眨眼:“祝他成功!”

龔鯤瞧了他幾眼,見賈琮隻管裝憨,又道:“刺殺成了一半。兩廣總督陳濱大人傷的厲害,怕是難以留任了,已上了折子回鄉養傷。刺客自儘。”

賈琮皺眉:“刺客是白令恩的養的麽?養個有本事的不容易,這麽簡單就死了,太不劃算。”

龔鯤搖頭道:“不是。刺客與陳大人有殺父殺伯殺兄之仇,跟滅門也差不多了,恨之入骨。白將軍隻幫著他進入總兵府罷了。”

賈琮呆了片刻,嘆道:“果然是個大官就有仇家的麽。”

龔鯤道:“尋常的緊。陳大人明麵上跟著老聖人、暗地裏投了今上,手中權勢滔天且無所畏懼,自然沒有忌憚,傷幾個老百姓算什麽。”

賈琮諷然道:“徐宏死忠於老聖人、恐怕今上秋後算賬預備造反;”龔鯤“啊”了一聲,“這個陳大人兩頭有靠又肆無忌憚糟蹋百姓。可見權力監督何等重要。”

龔鯤道:“眼下要緊的便是下一任兩廣總督為誰。香港那邊荒蕪的緊,白家已悄悄打發人過去開始建港了;加之陳大人又傷的厲害顧不得旁的,暫且無礙。”

賈琮想了想,笑道:“那咱們就開鑼吧。”

數日後,怡紅院一處院子人影晃動、全無燈燭,唯有天上月淡星明。有人打著極暗的燈籠引了兩位客人到裏頭一架圍屏後頭坐好,方吹了聲口哨;又有人引了另一位進來。漸漸的,屋中幾處圍屏都已坐了人進去,有燭台掌了上來。賈琮就在當中坐著。因特穿了一身連自己都嫌棄的紅衣裳,又胖乎乎的,倒是當真有幾分像紅孩兒。

他向四周作了個團揖,道:“各位,今兒咱們要說的不是什麽有麵子的事,就不用那許多禮了,利字當頭。各位都是此事當中極要緊的人物,少了誰也不成,故此我玩了這麽一出。各位眼前的都是紗屏、裏頭能看到外頭、外頭看不到裏頭。且你們案頭的燭台都有引火之物,可以自行點著。還有文房四寶。有意隱藏身份的,隻管在裏頭坐著聽便是。想說什麽,可以啞著嗓子說,也可以寫下來,搖搖案上的鈴鐺,我幫你念。若不想遮掩的,撤去紗屏燃起燭台,大夥兒都能看見你是誰了。”

他停了片刻,咳嗽一聲,道:“大夥兒都知道,我有意同大家一道做生意。絕非三年五年拉倒的小生意,乃一乾就是很久很久的大生意。我就直言不諱了。大夥兒皆是為財而來。此事的頭兒起於在場一位同仁手裏有水軍,雖然暫且少些,來日也賺到了錢還可以多招人馬的。這水軍並非朝廷水軍,乃是私兵。”

某處屏風後頭傳來了抽氣聲。

“此私兵自然不是打仗用的,乃是搶劫用的。簡單的說就是海盜,專門劫掠西洋商船。嶺南某處正在建一極好的私港,用來卸貨。”

隻聽某屏風後頭有鈴鐺聲響起,賈琮過去拿了一張紙條來,念到:“這一位同仁問,兩廣總督陳大人之傷可與你們相乾?自然是相乾的,他就是我們弄傷的。”

數聲抽氣聲從幾處屏風後頭傳來。

“卸貨之後,又有一位同仁乃是大商人。他自己雖不甚聰明,幸而他身邊有位極聰明的伴兒。”

又有人“哈哈”笑了兩聲,笑聲忽然悶了,顯見是讓人捂了嘴。

“這位商人便掛著海商之名將貨物運進京中或是江南或是別處賣了。大家如有商鋪都可以幫著賣。另有些官兵扮作山賊打劫來之物,也是大夥兒一道連鎖銷贓,可以打著海商的旗號,或是乾脆裝上船賣去西洋。以上就是大略,咱們可慢慢商議。”

隻聽鈴鐺聲起,賈琮道:“還是剛才那位同仁。”乃走過去拿出紙條來一看,不禁笑道,“撤屏。”

後頭有人上來替這位撤去紗屏,賈琮抱拳道:“王叔父,好膽色。”

王子騰笑道:“寫字實在不便宜,還是說話的好。且你連兩廣總督都刺了,我若還躲著,豈不讓人笑話。”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人道:“王大人這是寒磣我呢。”此人乃從屏風裏頭走出來,映著燭光笑得溫潤如玉。“我若再藏著,豈非讓你笑話?”

王子騰大驚:“北靜王爺!”

水溶拱手笑道:“隻是我手中水軍實在太少,比尋常的水匪都比不了,隻怕不夠用。”

賈琮道:“這會子私港才開始建,隻第一步呢,不急。”

水溶又道:“且我那兒沒有像樣的頭目,鐘珩另有他用。”

賈琮道:“收服個海盜行不?”

他二人先商議上了,王子騰還沒緩過來,半日方搖頭道:“實在想不到……”

水溶笑問:“想不到本王會參合走私打劫?”

王子騰道:“當日便覺得王爺交兵權交得太利落了些,心下是有幾分疑慮的。王爺搗的一手好糨糊,滿朝文武俱讓你糊弄過去了。”二人齊聲大笑。

賈琮瞧了他二人幾眼:“我設這個紗屏的目的就是為了你二人,你倆竟都先出來了。既這麽著,那幾位還藏什麽?你們還比不得這兩位麽?”

隻聽薛蟠先“哈哈”了兩聲,從裏頭竄出來:“我才聽見舅舅的聲音嚇得腿都軟了!”

王子騰早辨出他的笑聲了,板著臉道:“你肯好生乾些正經事也好,今後莫再沒籠頭的馬似的隻管胡鬨。”

薛蟠“噗”的笑出聲來:“這是正經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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