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1 / 2)







是年四月,賈璉領著一哨人馬飛馳入京報信,賢王已救出。聖人大喜,問他是如何救的,賈璉麵色尷尬、眼神閃爍,奏道:“因賊人裏頭心思不齊,分了三撥。勞大人與馮大人遂分而攻心,終於救出賢王。”

賈璉因這會子官位頗低,說場麵話並無太多經驗,故此滿場文武都看出來其中另有故事。聖人遂乾脆退朝,讓賈璉單獨與他細細奏來。

原來他們一路人馬星夜兼程趕到江西,駐於九江,派了信使傳信過去,隻說朝廷尚念徐大人之功、莫使生靈塗炭、區區一省之地敵不得朝廷大軍雲雲,讓他們速速送回賢王司徒磐。等了兩日,徐肅有回信來,要定朝廷一百萬兩。勞甫和才回了一封長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又有人來求見,也說是徐家的。原來徐宏的心腹幕僚名喚萬彰的領了一夥人在輔佐他幼子徐康,願意以八十萬的價錢交還司徒磐。勞甫和馮唐正啼笑皆非呢,又有其長子徐啟的信使,也是八十萬的價交回賢王。

賈維斯聽賈璉回帳講述一番,道:“俗話說,貨比三家。既然有三家就好辦了,價低者得。況他們都是私下來的信,想來當麵不會戳穿。咱們回信去將別家的價錢往低處說,且看看能低到什麽份上。”

勞甫和果然寫信給徐肅,隻說別家報價都比他低,一家七十萬六十萬。給那兩家去信也是分別壓低贖金。不久又收到了三封信,都在降價。幾個來回討價還價下來,贖金僵在四十萬兩上下不來。賈維斯又告訴賈璉:“不必說,徐家必然極亂,隻是咱們暫且不知道亂成了何等模樣。不若再試試他們的底。”勞甫和聽了轉述也覺得有理,乾脆使人放出話去,如有綠林高人能將賢王送過來,送來的當時即付清銀票三十萬兩。

本來這信兒隻是做個試探,不想數日後果真有人將司徒磐送來了,裝在一個麻袋裏,整個人迷迷瞪瞪的。送人的那三位當即被馮唐抓了,三十萬兩的銀票子自然是哄人的。

待勞甫和馮唐小心翼翼將司徒磐弄醒,又讓他歇了一整日,方敢過問此番經過。

司徒磐道,起初沒人知道他是王爺,見他隨身帶著些他手下從豫章縣衙盜取來的賬冊子,徐家眾人皆以為他是朝廷的密探,險些將他砍了。因那位叫萬彰幕僚的道,保不齊能從此人口中問出些朝廷之事方留著了。次日,萬彰不過粗略掃了掃司徒磐的行李便猜出他是賢王,他轉而被關進了一座小院子軟禁起來,飲食尚可。起初幾日沒人搭理他,後來漸漸有人趁夜來瞧他,有徐宏的兒子侄子外甥部將幕僚甚至姨娘。司徒磐漸漸察覺出徐宏死後他們裏頭不合,遂竭儘所能挑撥攛掇、肆意胡言亂語。終有一日聽聞外頭出了大事,隻不明所以,零散的聽了看守隻言片語,知道徐家內杠了一回大的。

眼見日子一日日過去,朝廷與徐家皆無大動靜,他心下著急。後又聽聞朝廷有欽差要來了,遂偷服自己一直貼身秘藏的一種藥,服罷狀似急病。他因哄騙看守的人自己的病會傳染,且命不久矣。請來的大夫也讓他蒙了過去。徐家則一怕他在豫章城中引出瘟疫來,二則怕他死了不值錢,這才將他轉移至城外一處偏僻的小院子,商議讓朝廷趕緊贖他回去、折價也行。那三個送司徒磐來的就是看守,旁人因避他的病都躲了。三人本來也戰戰兢兢的要看著他又要防病,聽聞有三十萬銀子得,方偷偷把司徒磐拿麻袋裝了送到九江來。

勞馮等人乍聞竟不知說什麽好,後又滿口讚賢王千歲好機敏,命軍醫替他調製解藥。

一時賈璉也將此因果說給高芒賈維斯聽,他二人聽罷麵麵相覷。待賈璉出去了,高芒忍不住問:“幺兒哥哥,賢王的話你信麽?”

幺兒輕聲道:“你信麽?”

高芒哼道:“我信才怪呢!反賊抓到了王爺居然隻敢半夜去探口風,這般體貼的必不是反賊。”

幺兒道:“你心裏明白就行了。橫豎咱們兩個隻管護著璉二哥哥周全,旁的並不與咱們相乾。”

高芒低頭輕笑:“我賭一塊綠豆糕,送賢王來的那三位看守不會被拉出去砍了。”

幺兒道:“太小氣了些。非但不會被砍,賢王慈善,念及自己也得益於他們脫險、又感其不畏傳染服侍他,保不齊還能得個三五十兩賞銀。壓兩顆炒豆子。”

高芒頓時失笑:“兄長也未必大方!”

幺兒道:“小賭怡情,點到為止。”

待賈璉回來,果然聽說司徒磐將那三人放走了,還每人賞賜了一百兩銀子。銀子自然是馮唐墊上的。

幾日後徐家知道司徒磐平安無恙,頓覺受辱,竟發兵過來欲奪他回去,讓馮唐的人狠狠打了回去。勞甫和本以為他們嘗到了厲害,招安正是時候,斟文酌字想了兩日。也不知徐家領兵的是誰,竟趁半夜來劫營!好在馮唐乃是老將,不曾讓他們得手,營中卻也難免有些損傷。倒是賈璉與勞甫和住在一處,那兒本來了一哨人馬有心欲擒拿欽差大臣,讓高芒與幺兒兩個大顯身手了一番。事後馮唐時常圍著高芒幺兒轉悠,有心拉攏他二人。賈璉全然不介意。

勞甫和暗自向司徒磐讚道:“賈大人平素瞧著頗為輕浮,實在是個有胸襟的。他手邊兩個那般厲害的家將,馮大人日日這般明目張膽的拉攏,他竟毫不介意!”

司徒磐不禁大笑:“什麽家將!那兩個一個是他妹夫、一個與他爹的乾兒子沒什麽兩樣。馮唐如若有本事拐走,本王與他寫二十個‘服’字!”

此役之後,徐家老實了很多。勞甫和再使人去商議招安,竟頗受禮遇。後徐肅還親來九江與勞甫和商議。隻是他非但要悉數免去徐家一應罪名、還要自己繼任江西總兵!勞甫和與司徒磐自然不肯。徐啟徐康也有人暗中過來與欽差大人商議,隻是也個個心大的很,每每將勞甫和氣的肝疼。司徒磐見狀笑道:“咱們且先拖著,讓他們裏頭先鬨完了再說。”遂隻說欲與一位徐家的爺議事,讓他們推舉了人再來。徐家果然不再來議和了,聽探子說豫章城內一直熱鬨不斷。司徒磐見大事將定,便命賈璉先回京報訊。賈璉便星夜兼程趕回京中。

聖人聽聞司徒磐的身價讓他們打細算盤分斤撥兩的討價還價,哈哈大笑,賞了賈璉一身上等的宮錦袍命他先回府歇著。

他倒是回來得頗是時候。不及數日便是他嫡長子賈萌周歲,榮國府好一番熱鬨。京中權貴見他們家愈發起來了,也都紛紛前來賀喜,賈赦抱了孫子在手中見人就炫耀,好不歡喜。

一時有人抬出各色物品來預備給萌小爺抓周,台子上鋪的滿滿當當。忽然門子急匆匆進來回到,外頭來了三位貴人。賈琮早想過今日隻怕有不請自來的大人物,一聽見“貴人”二字立時拉著賈環往人群裏頭一鑽,沒影兒。賈赦正抱著孫子顯擺呢,不禁皺眉:“哪兒來那麽多貴人?”

那人低聲道:“三位皇子結伴來了!”

賈璉嚇了一跳:“老爺!趕緊開大門相迎!”

這麽些年讓賈琮龔三亦在旁嘀嘀咕咕的,賈赦原先那點子對天家的敬畏早磨得剩不下幾分了,還嫌棄他們麻煩。聞言眉頭愈發擰得高了些,百般無奈將孫子交給一旁的賈四,領著賈璉並一眾賓客出去迎接。

到了門口,隻見三位皇子都穿得像是三個尋常人家的小少爺,侍衛倒是帶著不少。大皇子先笑道:“冒昧而來,赦公勿怪。”

賈赦賈璉忙跪下磕頭,他三人隻道無須多禮,遂一齊到了榮禧堂。說是無須多禮,榮禧堂的人更多,又多了一回禮。皇子們都說是來看小公子抓周的,賈赦心中有些不自在,因掃了一眼那案子的東西,竟比方才多出一樣極顯眼的來!也有人好奇的指著問:“這個是什麽?”

定睛看去,那玩意有一尺多高,五顏六色閃閃發亮。底下有座子,當中仿佛像是一根木頭的小傘骨纏上了五彩絲線和金銀線,頂上拿彩絛垂下來一個個小鈴鐺。賈琮賈環笑嘻嘻道:“這是個新鮮頑器,極好玩的!”便扭動幾下旁邊的手柄再放開。隻見那根傘骨輕輕轉了起來,帶動彩絛並下頭的小鈴鐺一起轉動,像一把半開的小傘,鈴鐺叮叮當當的響,顏色又漂亮。賈萌的大眼睛立時被吸引住了,啊啊啊的伸手。賈赦已知道小兒子之意,忙將孫子放在案子上。賈萌利索的爬了過去,無視身邊一切小毛筆小刀劍小印章,直撲那個漂亮會響的頑器,一把抓在手裏,小鈴鐺愈發是叮叮當當的響個不停,小傘骨還在手中輕輕的轉動。賈萌立時被逗樂了,嗬嗬的直笑。小孩子笑起來可愛之極,他一笑,四周的大人全都笑了。

賈赦假意瞪著賈琮:“這是個什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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