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1 / 2)







話說天子東狩,群臣自皇陵回京,一時忙亂。次日十幾位要緊的大臣聚在一處商議了半日,欲請賢王司徒磐暫代理朝政。司徒磐乾脆閉門不出。又有人提議道:“聖人早有立二皇子為太子之意,不如就請二皇子暫時攝政。”戶部尚書林海一力反對。

原來昨日他匆忙趕去賢王府探望司徒磐,告知劉靄雲所言,又問他這些日子在皇陵及路上的情形。

司徒磐驚道:“原來他是在演戲!我瞧著也覺得有些不大對,隻沒想到這上頭去。卻是我的失誤了。”

林海道:“王爺又不是唱戲的,術業有專攻,看不出來也尋常。況那會子王爺一心擔憂聖人,也擾了神誌。”

司徒磐嘆道:“甘雷是個管用的,但願早日救三哥回來。”他又道,“我得了消息,李國培的兵馬已占四處城門。”

林海大驚:“賊子果然心懷不軌。”

司徒磐道:“幸而他的人不多,城外還有兩路將軍候著,想必不敢輕舉妄動。昨日在宮門的那位公公是慧妃身邊的。”

林海思忖片刻,道:“若是如此,倒是二皇子最可疑了。且聖人數次暗示要立他為太子,李國培肯投靠他也說得過去。”乃嗐聲跌足道,“何必心急。”

司徒磐嘆道:“他一心急,待三哥回來,這個太子之位必要飛走了。”又搖了搖頭,“我惟願三哥的這個太子安安穩穩,莫像前頭那個太子一般,惹得四野不平。”

林海也長嘆一聲,默然無語。

故此,林海力阻二皇子攝政,這一日朝會不了了之。

二皇子與幕僚商議再三,恐怕是因舊年求親引得林海之女離京出走、惹他心有暗有不快。當即決定再娶林氏為正妃。是晚他親往尚書府求教,林海避而不見,隻送出一張簽子,上書八個端端正正的隸字:“前車之鑒義忠親王。”二皇子盯著看了半日,冷汗淋漓,向空長揖,藏了那簽子離去。次日,斷然拒絕攝政。朝中暫由群臣理事,遇見不決之事便暫壓著,實在要緊的直丟去賢王府砸給司徒磐。

過了些日子,甘雷之處傳來消息,曹大通兵撤天津府,也不提出要求、也不肯放聖人回朝,兩軍僵住了。司徒磐與劉登喜商議派高手救駕,將幾個得力的人混入天津,在曹大通的總兵府、軍營等處上下查探皆不曾查出聖人被關在何處。

另一頭,龔鯤等人原本行的水路,於半道上聽聞老聖人駕鶴西歸,大驚,命隨行之下人與鏢師帶著行李護送元春慢行,自己要快馬趕去台灣議事。元春不肯,非要與他一道去。

龔鯤道:“這一趟風餐露宿、極為辛苦。”

元春道:“我又不是沒吃過苦。”

龔鯤道:“宮廷王府之苦在心,比不得這般顛簸勞頓。”

元春道:“聽先生路上所言,林妹妹逃出京城也是如此顛簸勞頓。”

龔鯤道:“那是逃命,迫不得已。如今我隻是趕去議事,姑娘晚些到無礙的。”

元春挑了挑眉頭:“隻怕林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也一起議事?”

龔鯤道:“她們早京中的時候便與琮三爺環三爺等一起議事了,林姑娘還曾出府過。我也不瞞著大姑娘了,當今天下如此局麵,便是林姑娘開的頭。”便將林黛玉當年“六王合縱”之計說了出來。

元春稍稍驚愕,旋即嘆道:“難怪她連太子妃都不肯做。能以一計亂天下,何必困於後宮窄仄方寸之處。”乃正色道,“我已經趕不上從前的,唯願莫要錯過今後的。”

龔鯤聞言毫不驚訝,撫掌而笑:“果然是賈家的女子。”

他二人便撇下一眾隨從,兩騎飛馳而去。

行了半日於路旁打尖,龔鯤方得空詫異道:“大姑娘騎術了得!我還當你不會騎馬的。你一個女子何以有這本事?”

元春大笑:“我五歲就會騎馬了,祖父領著我去過軍營的。”旋即黯然,“偏他老人家一走,我便再沒碰過馬鞍橋。這都多少年了,我自個兒都沒想到還能記得。”

龔鯤道:“大姑娘今後騎馬的日子隻怕少不得,到了台灣需挑匹好馬才行。”

元春璨然:“我是大姐,誰敢不讓我先挑?”

二人哈哈大笑,幸而野地無人,隻嚇著了三五隻鳥雀。

因元春騎術仍是稍弱,他二人起初幾日行得慢了些,後來倒是越跑越快。這一日進了廣州城,直奔兩廣總督府。

門子聽聞是賈璉大人的家眷從京中來,趕忙進去報信。不多時,王子騰親出來相迎。他與龔鯤是認得的,見麵抱拳道:“龔先生來得好快……”目光掃至元春,怔了怔。

元春自打進宮便沒見過王子騰,乃做男子之姿笑抱了抱拳:“王家叔父,可還認得侄女兒?”

王子騰大喜:“是元丫頭不是?”

元春笑施一禮。王子騰連喊:“來的巧來的巧!太巧了!快些到裏頭去!”拉著他兩個進去了。

二人不曾洗臉換衣裳,滿頭灰土的跟著王子騰走了半日,繞進花園走過九曲橋、橋頭有人守著,到了一座四麵窗戶皆大開的水榭。水榭裏麵數張方桌拚成一張大長桌,齊刷刷坐滿了人。

他兩個進來的時候就聽有人脆生生的問:“叔父,這是誰啊?”元春抬目一瞧,說話的正是她家堂妹賈惜春,扮作個小子模樣坐著,手裏還提著一支筆。

認識龔鯤的人多,立時有數人站起來喊“小龔先生”,龔鯤笑道:“果然巧,你們在議事麽?”

賈琮道:“正是,才得了京裏的八百裏加急快報。”乃細端詳了元春幾眼,躊躇道,“旁邊這位……莫非是大姐姐麽?這模樣簡直不敢認。”

他話音未落,探春也站了起來:“是大姐姐!”

龔鯤道:“因半道上聽說太上皇駕崩,我二人著急趕了過來,跟著的人都在後頭慢慢走。”

眾人忙紛紛過來相見,不認識的也一一介紹。賈琮在台灣那頭要緊的人都過來了。

林黛玉掩口笑道:“大姐姐與小龔先生當先去洗漱一番才是。”

王子騰道:“是了,我著急帶他們過來,把這個忘了。”忙命人引他兩個去客房梳洗,換身乾淨的衣裳。

他兩個都走遠了,惜春仍望著背影道:“大姐姐怎麽跟在家裏全然不同了?我也不敢認了。”

賈琮隨口到:“快馬跑了一路,曬黑了許多。”

惜春與探春齊聲說:“不是。”

探春道:“精氣神兒變了。”

賈琮哼道:“這個才是真的賈元春,從前那個整日彈琴寫詩、不問世事的是裝的。”

探春瞥了他一眼:“倒也不是裝的。時勢變化、人也隨之而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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