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1 / 2)







自打將人質萬彰置於馬前開道,林海等人平安走了一整日皆無事。傍晚時分,林黛玉擇地命眾人安營紮寨。

賈琮四麵張望了半日,忍不住嗤道:“他若出來跟我打個照麵談個判,我還瞧得上他些。”又湊到萬彰跟前,“你挑主公的眼光真不太好。”

萬彰苦笑道:“是我之過,我低估了諸位。”

賈琮擺手道:“與你無乾。顯見已經到了不得不正麵相迎的時候,他連露臉都不敢,非但沒魄力,而且沒眼力。我沒殺你不就是對他老子有所顧忌麽?此子要麽不敢直麵徹底失敗這個事實,要麽死要麵子不願意在旁人跟前丟臉。告訴你吧,你這個主公看似聰慧,實在骨子裏就是我二叔那樣的人。”

萬彰默然片刻,瞧著他道:“琮三爺不審我麽?”

“不想知道。”

萬彰奇道:“三爺這明哲保身的性子是誰教的?此乃朝堂之法,絕非你那些綠林師父能教你的。而林大人蘇大人俱是君子,令尊隻算得上裝傻賣癡、自汙避世。”

賈琮道:“天生的。”

萬彰搖頭道:“我才說錯了。這不是性子,是習慣,沒法子天生。”

賈琮聳肩道:“愛信不信。”轉身就走。

萬彰喊道:“三爺留步。”賈琮又回來了。萬彰看著他道,“琮三爺,你雖不知我名姓,隻怕咱們遲早要共事。想必三爺清楚,欲成大事,單單仰仗林大人那般謙謙君子是不成的,我這樣的必不可少。三爺但有擇定主公,還望告知一聲。你跟著誰,我便跟著誰。”

賈琮眯著眼道:“萬一我擇的那個人你不喜歡呢?”

萬彰道:“我當了這一日的人質算是想明白了。三爺言之有理。現在諸事不明,擇主為時尚早。你眼光在我之上,我願意跟著贏家。即使三爺所擇並非我主,”他眨了眨眼,賈琮抽了一下嘴角。“隻要三爺傳信來,我便跟著你走。”

賈琮歪著腦袋看了他半日,道:“我瞧著你現在所擇的那一位當真不是什麽好的,你從前是怎麽瞧上他的?”

萬彰略笑了笑道:“狠厲果決、先下手為強。”

賈琮皺眉道:“難道不是魯莽自大、不知分寸?”

萬彰道:“果決與魯莽有時難以分辨。直至遇上三爺之前,他都是果決而非魯莽。刺殺三爺一事實為果決,縱然失手,此舉依然是沒錯的。”他嘆了一聲,“隻不過低估了三爺並賈大爺的本事罷了。”

賈琮搖頭道:“此舉在千年前百年前都是對的,到了現在就是錯的了。你這主子必輸無疑,決計贏不了。想聽緣故嗎?”

萬彰含笑道:“想。”

“他老了。”萬彰眉頭一皺。賈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瞧著漸沉的夕陽悵然道,“他的年歲不老,心已老了。失了年輕人最重要的東西:接受新鮮信息的能力。”乃回頭向萬彰道,“有一人才,難為我用,則必殺之以免得旁人得了去來日與我為敵,這是內鬥的法子。自從春秋以來,這念頭皆沒錯。而數月前我在大明宮懸了世界地圖;數日前我提醒了他的幕僚,世界很大、可以開疆拓土,他悉數沒聽進去。他失了一顆年輕人的蓬勃之心,對外麵的新鮮世界沒有興趣。今時不同往日,隻有放眼世界的人才能成功。”言罷乾脆利落轉身走了。

楊二伯在不遠處抽旱煙,見他朝自己這頭走,招他來身邊低聲問道:“你與那個老小子所言我聽見了。你說的什麽?我竟聽不懂!”

賈琮探頭湊到他耳邊竊笑道:“您老不用聽懂,他也聽不懂的。我那是在裝逼糊弄他呢。”

“我說麽。”楊二伯嘀咕兩聲。“瞧你那臉就裝模作樣的。”賈琮嘻嘻一笑,撒腿跑了。

一夜無事。次日拔營起寨,人質依然戴著糙紙。直至前頭要穿過個鎮子,賈琮替他另換了一張,紙上改寫了“奸夫”二字。如此一來,縱有認得字的在旁瞧見了,也以為萬彰偷人被抓,不會管此閒事。

到了晚上,可算有客棧了,萬彰因為功夫高、恐怕他被人救走,特帶在客棧中住宿,有楊二伯守著。

萬彰借機向賈琮道:“方才我聽有閒人私語,你給我貼了什麽簽子?”

賈琮道:“奸夫。你是人家老子的手下,卻勾搭兒子,說是奸夫也沒錯。”楊二伯在旁聽了哈哈大笑,萬彰麵色古怪。

後頭一路平安大吉。直至望見了廣州城的城門,派去快馬傳信給王子騰的人也回來了,賈琮方摘下萬彰臉上的“奸夫”,命人解開繩索,指著他的馬道:“喏,幫你養了一路,來日記得給草料錢,還有你自己的飯錢。”萬彰哭喪著臉活動活動筋骨——他臉上粘著的胡子已掉了些,隻是沒人幫他洗臉整理——又朝眾人拱了拱手,顧不得四周閒漢婦女孩童指指點點,跳上馬逃也似的走了。林海等人渾然不顧,自顧自往前走。

立在廣州城門前,林海長嘆一聲:“可算到了。”遂一徑進城,王子騰親來府門相迎。

賈琮不管不顧上前給了王老頭一個擁抱,假哭道:“王叔父啊,你可好懸看不見我了。”

王子騰挺喜歡這小子粘人的,樂嗬嗬道:“怎麽了?”

“侄兒我差點讓人殺了,好險的。”

王子騰一愣,側頭去望林海。林海搖搖頭:“一言難儘。”

王子騰忙說:“既這麽著,先進去再說。”乃引著大夥兒進去,才走了十幾步他便向賈琮道,“你在京裏頭弄了什麽事兒麽?”

賈琮癟癟嘴:“叔父,我都離京多久了!跟著林姑父一路遊山玩水過來才走的這麽慢。京裏頭出了什麽岔子可算不到我頭上。”

王子騰道:“衛若蘭來了。”

“啊?!”

“說是得了你的信兒,來找你的。”王子騰道,“我瞧他那模樣,仿佛有什麽要緊事。”

“哈?!”賈琮眨眨眼,“他是……收到我從蘇州給他寄的東西,才來的?”

王子騰道:“他倒是沒提緣故,隻說問了環兒,環兒說你們會先來廣州找我。這小子一路快馬趕過來,來的時候灰頭土臉的,七八日前就到了。往年我還說他有幾分嬌氣,倒是看錯了他。隻是,這些日子瞧他心事沉沉的。”

“哦……”賈琮跟起.點交換個眼神道,“我們路上出了不少事,還打了好幾仗,才這麽慢的。”乃興致勃勃道,“我們軍師當真是個有本事的嘿嘿!”旋即想到他們林大軍師正在看的兵書是人家衛家的傳家之物,稍稍有點子心虛。

及到了廳上眾人落座,賈琮站著道:“姑父王叔父,你們先說話兒,我去見衛兄。”王子騰點點頭,喊了個小廝領著他去衛若蘭的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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