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1 / 2)







賈環前往馮紫英家告了一狀後沒有回府,就在馮家左近的鋪子吃了些小點子,旋即趕往城西秦三姑家去了。

秦三姑正燃著蠟燭看賬冊子,見他進來頭也不抬的問道:“黑燈瞎火的跑來做什麽?”

賈環癟了癟嘴:“再告一狀。”遂往她跟前一坐,“方才找馮大哥告過了。琮兒說,馮大哥是個識大體的,萬一燕王的大老婆小老婆死活想護著兒子,馮大哥隻會將怨氣憋在肚子裏,回頭喝頓酒射會子箭撒氣。故此他說須得找三姑姐姐再告一狀。”

秦三姑挑了挑眉頭,賈環遂將前事又說了一遍。方才同馮紫英所述頗為平淡,這回便添油加醋起來。秦三姑聽罷沉思許久,隻說:“我知道了,你不可胡來。”

賈環低頭道:“不好說。三姑姐姐覺得,燕王會將他如何?”

秦三姑又想了半日,搖頭道:“不知。”

賈環道:“勾搭老子的要緊下屬,猶如偷了老子的要緊姬妾,王爺再如何喜歡那個兒子也不會輕易放過吧。”

秦三姑瞥了他一眼:“依著常理,應當是忍不了的。”恰在此時,外頭有人敲門,原來是燕王府派來請秦三姑的。秦三姑站起來道:“顯見就是此事了。”賈環點點頭,先揮了揮手,又拱了拱手。秦三姑遂連夜趕往燕王府。

進了司徒磐的外書房看見馮紫英,挑了挑眉頭道:“環兒剛才又上我那兒告狀去了。”馮紫英搖頭。

司徒磐揉著眉毛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麽?”秦三姑遂將賈環的話複述一遍,連“偷了老子的姬妾”都說了。司徒磐前頭還隻是沉著一張臉,聽罷這話竟冷笑道:“當真有種。”遂看著馮紫英。

馮紫英苦笑道:“都是屬下不查。”

司徒磐道:“既知不查,就查清楚。唯有老二一個,或是人人有份;老二唯獨勾搭了井岡山的,或是還有旁人。”甩袖子走了。

馮紫英乃瞧著秦三姑道:“環兒又去告訴你是做什麽?”

“大約是琮兒在信裏頭叮囑的。”秦三姑道,“恐怕王妃護子,你識大體些。”

馮紫英闔了闔眼道:“‘識大體’這三個字,琮兒從來都用來挖苦人的。”

他二人遂撂下旁的事物,一力查了查司徒磐的四個兒子。竟然沒一個乾淨的,連司徒磐最小的八歲幼子在內。其中三個已經結交紫英自己的兒子了。

秦三姑瞧著那單子道:“幸而時日大都短,不過在這一兩年。”

馮紫英哼道:“短?方雄的兵馬撤出京城次日便悉數出來了。”

秦三姑嘆道:“日久生情,這會子情分都還淡些。”因說,“倒是榮國府沒人去沾。”

馮紫英默默遞給她一張紙條子,上頭寫著,司徒岧每隔三五個月便在蘇家花園上風處彈琴,且彈的是一首他自己做的曲子,已經快四年了。秦三姑大驚,瞧著他。馮紫英道:“也難怪能說動萬彰那老東西,眼力比旁人遠些。四年前王爺閒在府中避嫌,連世子都不敢出門見朋友,他怕是那會子便已猜出王爺要反了。”

秦三姑搖頭道:“隻看事不看人。蘇家那丫頭讓琮兒環兒慣成什麽了,敢算計那丫頭不讓他們幾個弄死才怪!”

馮紫英道:“倘若蘇丫頭自己肯,怕打老鼠傷了玉瓶兒,旁人也沒法子。”

秦三姑嗤道:“他以為自己是王爺的兒子,旁人皆愛慕此身份。琮兒沒事曾說過,薛家那個二姑娘實在嫁得好。婆家簡單,沒有妯娌小姑子,連婆母都沒有,老爺子也上了年歲,故此可以睡足懶覺。蘇丫頭也算他教大的,聽見‘王府’二字就得逃得遠遠的——沒那精神早起請安。”

馮紫英道:“非常之人多半有非常之願。他以常人去推斷非常人,栽了倒也不怪。”

遂硬著頭皮去見司徒磐。司徒磐瞧他二人的模樣就知道沒什麽好事,沉著臉道:“事已至此,說吧。”

馮紫英垂著頭掏出冊子來一條條念了,最先幾條之後便是他自己的兒子,司徒磐含笑瞥了他一眼。而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偏馮紫英念了許久,聽到他兒子竟結交將領不禁一腳踢翻了茶幾子;馮紫英隻管接著念。最終聽罷,司徒磐森森的道:“倒是比他們老子還強些。”因打發人去問王妃婁氏老二什麽時候回京。一時那人回來說是早先得了信兒,年前必趕回來。遂命馮紫英隻做無事。馮紫英回去將兒子暴揍一頓老拳,勒令其再不許與姓司徒的往來。

眼看著就是年關,司徒磐也得了信兒,他家老二四五天前已在城外一處莊子歇著了,隻不進京。顯見此事古怪,便問馮紫英。馮紫英垂頭道:“那日回去我將我家那臭小子打了。”司徒磐哼了一聲“倒是警覺”,撤身走了。

到了大年二十九,司徒岧依然不見有要回來的意思,王妃早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日使人問十幾回。司徒磐本想不管他,被王妃擾煩了,乾脆親自騎馬出城,直奔司徒岧住的那個莊子而去。

到了那莊子一瞧,司徒岧的手下個個嚇得就地跪下,噤若寒蟬,又不敢吭聲。司徒磐問道:“你們主子呢?”有個小廝戰戰兢兢指了指主屋。司徒磐催馬過去。

屋裏人要多些,也是一見他就跪,垂頭不語。司徒磐隨意點了一個人讓領路,那人渾身發顫爬起來,領著他到裏頭去了。

司徒磐一進屋子便皺起眉頭。這屋子密不透風,窗簾掛了好幾層,大白天的案頭卻燃著燭台,地下燒著碳盆,銅鼎中雖燃了百合香,仍有異味撲麵而來。帳子是打起來的,司徒岧躺在炕上,一看他老子進門先怔了片刻,忽的拿被子將腦袋蓋上。司徒磐不禁有幾分好笑,走過去揭開他頭上的被子。司徒岧立時又蓋上了。司徒磐乾脆一把將他身上的被子掀翻一看:司徒岧縮在土炕內側,兩手抱頭蜷起來,簡直是個球。

司徒磐心裏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敢做如何不敢當?”

司徒岧默然不語,隻抱著腦袋渾身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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