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1 / 2)







話說賈敘秦三姑二人在京城歇了一日,稍作商議,往陳國而去。橫豎如今並沒有什麽急事,他兩個走的慢慢悠悠。

賈琮委實已回到京城。因不想驚動旁人,不曾回府,住在太平鏢局。沒過兩日便得了賈敘急命收拾院子,他因想著此事乾息重大,將賈惜春秦可卿悉數請出來趕著幫忙布置,方得那般雅致大方。回府路上,惜春在馬車裏抱怨他那二十幾箱銀子傻氣,院子裏哪一件東西不值錢?

賈琮笑道:“姐姐縱然走遍天下,並不知道世俗行情。想娶個好媳婦,有房有錢有心缺一不可,雅不雅倒在其次。不然人家憑什麽嫁給他?”

惜春道:“你不是說他二人有情麽?”

“單有情隻能得個相好兒,得不了媳婦。”賈琮晃了晃腦袋,“知道為什麽要那些實實在在的銀子麽?”

惜春隨口道:“讓那女子知道男方富庶唄。”

“當然不是,那院子無處不富庶,那塊兒一磚一瓦都極貴的。”賈琮斜睨著她道,“四姐姐,咱們布置的這些,什麽窗紗啊古董啊名劍啊都不過是鋪墊,都可以拿銀子去換的。實在最要緊的便是庫房裏那二十四箱傻不愣登的銀錠子。那不是銀子,是誠意。告訴那女子,‘我的錢都給你管’。”

惜春聞言莞爾,笑道:“倒也有些道理。這人是誰?如此著急。你倒是當真大方。可值得這麽些錢麽?”

賈琮想了想道:“此事並非有意瞞著姐姐,我們知道的時候你已出門雲遊去了。”遂將賈敘之來歷說了一回。

驚得惜春忍不住念了聲佛:“老祖宗竟乾過這種事!”

賈琮哼道:“幾家主母不乾這事?故此她老人家現在嚇出了老年癡呆。”

惜春嘆道:“終究有報應。”

賈琮撇嘴道:“這是巧合,不是報應。若非五叔碰巧被劉登喜救走,這會子還不定在哪個犄角旮旯當奴仆呢。惡貫滿盈者得善終多了去了,有報應子孫的、也有不報應子孫的。老天爺沒那麽可靠。”

惜春閉目搖了搖頭。過了會子又問:“你忽然跑回京城做什麽?”

“五叔雖然在台灣還沒有鴿站,廣州卻是有的。”賈琮笑道,“故此我們及時得了信,說他們有意借謝家之手將司徒岧之死的黑鍋扣到魯王頭上。龔翼之瞧了立時說,這黑鍋魯王背不住,早晚推到旁人頭上去,陳王排頭一個。我想了想。我朝之人性子惰、不肯冒險走先輩沒走過的路,讓他們打出去他們會猶豫不決。陳王年輕、驕傲、有些本事、對現狀不滿。不如趁機推他一把,讓他當上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惜春思忖片刻道:“你想借司徒磐之手推陳王去海外?”

“嗯。”賈琮打了個哈欠,“他先得了好處給他的叔伯兄弟瞧,那些人才會跟上。等他們見識到什麽叫‘手快有、手慢無’,他們才會爭先恐後。對了,我怎麽記得陳國那邊你以前去過的?”

惜春道:“他隻買了馬鈴薯沒買鹽,說是那會子太窮,陳國又不臨海。實在恐怕不大信任咱們的方子。如今大約是聽說魯王已經曬成了好鹽,又想買了。我還想著要不要坐地起價呢。”

賈琮皺眉道:“既然他們那個素霓姑姑極得劉侗信任,陳王可以從魯國弄方子的,何須又找咱們買?”

“不知道,這回是瞿申上門來找我們的。算他們有誠意,去一趟看看。”

數日後,陳王舅父瞿申離京回國,惜春吳攸便預備隔兩天再走。恰在此時,李紈得了消息,衛家向她堂妹李綺提親了。

那會子眾人正在梨香院議事,賈琮與惜春同時搖頭。賈琮慨然道:“衛若蘭還是比不上衛若蘅,李綺也不可能比甄英蓮過的好。”

惜春哼道:“有那麽一個婆母,能好到哪裏去。”

賈琮道:“衛伯母不會對這個媳婦不好。隻是……”他瞧了一眼吳攸,“女子婚後想過得好也分好幾種。像是李家小姐姐、邢姐姐這樣的,她們婆家娶她們本是對她們娘家有所圖,自然會對她們好。那隻是規規矩矩的好罷了。像柳二嫂子、薛大姐姐並咱們五嬸娘,”賈環忍俊不禁。賈琮嘿嘿了兩聲,“她們丈夫乃是看上了她們自己、費力氣求了她們做媳婦的,卻會過得比李小姐姐邢姐姐幸福得多。再有咱們家二姐姐,本來也是前頭那種。賈高兩家聯姻,看在咱們家兄弟幾個的份上、娘家必然對她好。偏她自己漸漸的讓二姐夫愛上她,就變成了後頭那種。”

惜春道:“怎麽你從前一直說女子一生所靠的唯有父兄呢?”

賈琮道:“因為第二種極難得遇上。那三位哪一個不是自己立了事業、可巧遇上有人愛上她們的?不然,如尋常女子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遇得上這幾位夫婿?且這裏頭最要緊的一條是,她們個個都是極罕見的美人。給秦三姑換上廚房張婆子的臉,縱然她本事再大,咱們五叔隻會同她交個朋友,決計不會這般費儘心思從司徒磐手裏挖牆角想娶回家。姐姐,別以為天下女子個個都有那麽漂亮。故此,與多半女子而言,父兄乃是最要緊的。”

惜春也輕嘆一聲,道:“你可要去見見衛若蘭?”

賈琮聳肩道:“見他乾嘛?我連司徒磐都沒見。他要娶的不過是個親戚家的女子,那女子我幾乎沒見過。”過了片刻,又撇嘴道,“瞧人家衛若蘅多有自信!也不知他媳婦這會子可懷上了兒子不曾,回頭順道瞧瞧他去。好歹我也是善財童子。”

吳攸乃道:“實在若想與榮國府扯上瓜葛,衛若蘭與你這麽多年的交情,倒是比那個李家的女兒有用些。”

賈琮擊掌:“讓你說著了!終究他還是信不過他自己。”

賈環道:“婚姻大事,隻怕他也說不上話。”

賈琮哼道:“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說不上話,我還能指望他決斷戰場麽?打仗是一門藝術,藝術家與匠人乃雲泥之別。好了,別管他們了,咱們自己還忙著呢。”遂撂下衛若蘭不提。

兩日後,賈四姑娘啟程赴陳,賈琮快馬先走。顛顛簸簸一路趕到了陳國,賈敘秦三姑竟還沒到!賈琮長長的“哎”了一聲,“人談起戀愛來就什麽都顧不上了。”便袖手在陳州轉悠,見此處人煙繁盛、商物充實,陳王倒是個有本事的。後惜春來了,賈琮便大刺吧啦與她會合。惜春先去見陳王,把曬鹽方子賣了再說。

一時她回來,望見賈琮便笑:“你猜的不錯,實在他們已從魯國得了方子。”

賈琮趕忙捧哏道:“四姐姐明察秋毫,敢問何以見得?”

惜春道:“這個陳王隻說在別處得了旁人的方子,卻打聽著我們的更好些,方想著還是買我們的好。偏有些詞兒顯見已在用咱們的方子曬鹽了。依我看,他上回沒買就是聽說魯王已買了。魯國不缺糧食、沒買種馬鈴薯的方子,他才買的。”

賈琮奇道:“那他多買一次方子作甚?有錢多麽?”

惜春道:“理他呢,橫豎我已坐地起價。”賈琮吳攸齊聲大笑。

還得討價還價些日子,賈琮便日日在茶樓酒館閒逛,等著陳王來與他偶遇。不料連逛了三四日都沒等到陳王,倒是愛上了街頭的胡辣湯,無事就去喝一碗。這日他又去喝胡辣湯,忽覺有什麽人在瞧他,忙四麵張望了陣子,並無異樣,便接著喝了。

喝完撂下幾個銅板,賈琮心滿意足背著胳膊在城中胡亂走著。忽然有人從後頭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猛然拽進一條小巷子。賈琮嚇了一跳,捏了捏袖子裏的西洋火.槍,抬頭一看:一位胖乎乎的大嬸左手正抓在他後脖領子上,趕忙喊:“女俠饒命!”

卻見那胖大嬸身邊慢慢踱出了一位小公子,賈琮拿眼睛一瞄就知道是位姑娘。那小公子立著眉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麽?”

賈琮直愣愣道:“散步。”

“什麽?”

“吃得太撐了,消食。”

那小公子冷笑道:“我早瞧你形跡可疑。你在我陳州四處張望,竟說是散步消食?”

賈琮苦著臉道:“大哥,你要是喝了三大碗胡辣湯也會撐得坐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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