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1 / 2)







話說賈琮一頓攛掇,哄得柳家的大內護衛頭子決意不再住理國府的家廟,次日便去尋了中人買房子。自打柳家離開紫禁城,賈琮便想著,他們必定是要買僻靜些、寬敞些的居所方便習武,遂早早命人將京中最合適的宅子都買了下來,都是陳瑞錦親自去相看的。因皆不在熱鬨之處,買了二十幾處宅子居然花錢不多。柳老先生跟著中人走了兩日,看的幾處宅子皆是賈家的,最後果然擇了其中一處欲買。

中人遂約了賈家的人過去交易。柳老先生掐著點兒到的,方一進門,中人正陪著一位管事模樣的年輕人說話兒。見他進來了,中人忙說:“李管事,這位便是李掌櫃。李掌櫃,這位是李管事。您二位五百年前是一家。”柳老先生一眼就認出這李管事便是陳瑞錦扮作了男裝。

陳瑞錦亦頗為驚愕,怔了怔方上前作揖道:“李掌櫃好。”

柳先生覺得有幾分好笑,也拱手:“李管事。”

二人遂扮作不認識一般做了交易,頗為利落,“李管事”還做主便宜了“李掌櫃”二百兩銀子,中人歡歡喜喜拿了一大筆報酬。事情妥了,“李管事”遂請“李掌櫃”吃杯酒,隻當認識一場;“李掌櫃”思忖片刻便應了。二人遂在路邊尋著一個小酒館,撿了個僻靜的桌子對麵而坐。

不多時店小二上了酒水小菜,陳瑞錦看著柳老先生笑出聲來:“不想竟是前輩。”

柳先生道:“委實巧的緊。怎麽這等小事也要勞動你來做麽?”

陳瑞錦道:“實不相瞞,這宅子本是我前些日子才剛買下來的,在我手上還沒焐熱呢。因今年炎熱,這宅子樹木多、陰涼,預備留著來年避暑。買了方想著這些年怕是難得在京中,正經住過來還不定哪年呢,白白擱著怪可惜的,遂又欲賣了。不想才剛說要賣便有人要買。晚輩一時好奇,想瞧瞧何人與我眼光相似,遂親來了。不想竟是同行,倒也算得上‘英雄所見略同’。”

“原來如此。”柳先生點點頭。

陳瑞錦道:“這一帶靜謐舒適,早晚練功最合適不過了。”

柳先生道:“後頭那座小山坡子不錯,還有活水。”

陳瑞錦一笑,又道:“太皇太後開的那家小麵館,想來就是與人商議交易爵位之所了?”

柳先生瞧了她一眼:“榮國府不是買過的麽?豈能不知道路子?”

陳瑞錦道:“榮國府那筆買賣極便宜,且當時尋的是戴權公公做中人,如今上哪兒找他去?另有兩筆麻煩些的,想先與太皇太後商議。”

原來,前些日子薛家出了點子小事。薛蟠與劉靄雲抱養了蔣子容與薛寶釵的次子,取名薛弘毅,充做兒子在家中養著。先平原侯府如今漸漸落魄,雖說不上精窮,比起早先卻是天差地別。蔣家的人熬得難受,日日咒罵搶了他們家錢財的方雄、並懷念早先還闊綽的日子。唯有蔣子容,當年因偶然認得了南安郡王霍晟,又因他之故認得了薛蟠,又娶了薛蟠的妹子,如今乃是京中排得上號的大財主。親眷們遂時常過去打秋風。旁的族人還罷了,蔣子容也會接濟一二;偏最不待見先平原侯的嫡孫蔣子寧。

早年蔣子容幼弟被鎮國府牛家的紈絝打死,蔣子寧得了牛家的好處兼要顧著兩家顏麵,使儘了法子威逼利誘、最後拿著逐出族去做筏子、硬生生迫得蔣子容母子吞下了那口氣。蔣子容險些破罐子破摔的廢了,後雇人報了仇方重新振作起來。饒是如此,他母子二人依然深恨蔣子寧。因平原侯府的爵位到頭了,蔣子寧如今隻襲了個二等男且朝廷不再給俸祿,司徒磐又不待見他,打小又大手大腳慣了,日子極是難熬。時常見有人從蔣子容處得了好處,偏半分不給他,早年還死活不肯娶他小姨子、打了他的臉,心中憋悶的緊,時常借著酒意咒罵。

近日得了消息,蔣子容將次子送去給薛蟠那個斷袖做兒子,且薛蟠家中還養了個戲子充作太太,怒不可遏。乃穿著官服上門去,指著蔣子容罵道:“不想我蔣家竟生出你這樣見利忘義的孽畜來!娶了個商賈之女不算,竟還將金尊玉貴的侯門公子送去與斷袖、戲子做兒子!你兒子本是我蔣家的,你做不得主送人!”遂喝令蔣子容要回兒子並斷了與薛蟠的往來。蔣子容聞言抬頭瞧了他兩眼,咳嗽一聲,拿起腳來拂袖而去。白白撂下蔣子寧在小廳中乾坐著,連茶點果盤都撤走了。蔣子寧愈發惱怒,竟又去薛家鬨。薛蟠是誰啊?直命人打出去,打了他個鼻青臉腫,讓圍著看熱鬨的閒人好生笑了一場。

蔣子寧火了,回頭去族中張羅著要以有辱族風之名除蔣子容的族。他本以為自己乃是一族之首,言出必得讚成;倒是忘了如今他們闔族就這麽一個財主。別的不說,單單蔣氏家學的開銷,從請的授課先生到紙筆墨硯、圖書室裏的書籍乃至孩子們的茶水點心錢皆是蔣子容一人出的,沒了蔣子容孩子們上哪兒念書去?誰會答應除他的族?蔣子寧連著跑了數日,老的小的見了個遍,豈止碰了一鼻子灰,簡直撞了一排南牆!氣得心肝都碎了。如今竟是橫下一條心來,拿著族長的架子非逐蔣子容出族去不可,行動便是“戲子”、“兔兒爺”不離口。此事登時讓蔣家幾個長舌頭的女人說到薛寶釵跟前來了。

薛寶釵插了滿頭珠翠、穿著江南上供的輕羅衫子端端正正坐在堂中,四周圍著好幾個蔣家女眷。她手中捧了茶盅子輕抿一口,款款的說:“既是秋後的螞蚱,若安分些,瞧在都姓蔣的份上,我們爺也不會不幫他;偏生他從不曾安分過。侯府在方雄那賊手裏遭了罪,他心裏委屈無處訴,背著人罵我們爺撒氣,我們爺縱知道也懶得計較。如今本是自己他非要作死,就莫要怪我們爺不念著去了的老侯爺的顏麵了。”

她遂欲向太皇太後買兩個爵位。頭一個好辦些,便是想將平原侯之名替她丈夫蔣子容買下來。蔣子容終究也是蔣家子弟,得回此爵不難。麻煩的是後一個。她還想替她哥哥薛蟠買個爵位。薛蟠自身是大海商不說,家中連個媳婦都沒有,滿天下都知道他是斷袖,素愛戲子劉靄雲;劉靄雲如今在薛家已與主母一般無二了。卻不知太皇太後肯賣爵位給他們否。

陳瑞錦含笑向柳先生道:“蔣太太也有她的心思。她如今雖說是要替丈夫買爵,這爵位少說是要買兩代的,少不得留給長子;偏次子過繼給了她哥哥。手心手背都是肉。蔣太太自然想著兩個兒子都有爵可承最是好的。”

柳先生皺眉道:“薛蟠還罷了,祖上也做過個紫薇舍人;那個劉靄雲卻是個戲子,下九流。”

陳瑞錦道:“前些年天子、群臣、後妃並滿朝的誥命夫人受困孝慈縣,便是這個下九流的戲子領著票友去送的飯食,不然還不定餓死多少呢。如此大功勞,朝廷竟沒半分獎賞,難道公允麽?”

柳先生聞言思忖良久,道:“其實那麵館並非是太皇太後賣爵使的。隻是蔣太太若過去商議此事也使得。”

陳瑞錦點頭道:“晚輩明白了。”躊躇了片刻,低聲道,“敢問,前輩可看出來我們阿黑的容貌何故眼熟麽?”

柳先生道:“我想了許久,並沒想出在何處見過。你們不知道他來歷麽?”

陳瑞錦道:“他師父極是可靠,隻不知父母是誰。瞧他平素樂嗬嗬的,見著前輩後竟有幾分心事。我們有些擔心。終究是朋友,若能幫上一把自然好。”

柳先生看了看她,輕嘆一聲:“陳丫頭,你如今是全然不像個女衛了。”

陳瑞錦道:“前輩如今也已不是大內護衛,莫要再那般苛待大夥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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