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2 / 2)







建安公主想了想:“仿佛是姓龔、原先跟著琮兄弟處置外頭……怡紅院的那位?”

“正是。”陳瑞錦道,“此人乃當世大才,榮國府的爺們個個敬重他。”

建安公主眼神動了動,笑道:“我就說麽,榮國府的大小姐怎麽可能隨便嫁了個管事。”

陳瑞錦道:“管事?那種管事連諸位王爺家都請不去。他嫌規矩麻煩。”

建安公主點點頭,又看下一本。待兩本都翻完了,慨然道:“龔大姐夫果然奇才!若府裏全然依著這兩本章程,縱有刁鑽的奴才想弄點子什麽事兒根本沒處下手去。”

陳瑞錦道:“想下手還是能弄點子的。但凡被發現了窟窿便立時查補,故此才有了這麽多版本。這府裏有個好處,便是不大愛顏麵排場,諸事實用為上,翻不出花頭來。”她攤手道,“不然,女眷哪有閒工夫去做慈善做女學?光是打理這麽一大家子人口都夠辛苦的了。”

建安公主道:“宮中規矩多且細,隻是多半為禮數;這個則極簡潔。依此行事,委實沒多少要做的。”

陳瑞錦含笑道:“凡女子嫁到婆家,多半要忙著鬥婆母鬥妯娌,為的是得些地位;內裏還得鬥小妾鬥丫鬟,為的是得丈夫寵愛。公主天生高貴;嫡婆母是個廢人,親婆母雖然傻卻極好哄;妯娌沒什麽好鬥的,隻一個寡嫂依著沒的商量的章程理事;小妾根本沒有。你若不出門尋點子事業做,豈非日日閒得無聊?”

建安公主笑道:“駙馬還哄我說領著我四處玩兒去呢。”

陳瑞錦也笑道:“那也成,來日你們得了孩子就不便到處走了。寶二奶□□上壓著個臥病的婆母不敢亂跑;不然,依著她的性子也巴不得周遊列國。”

建安公主嘆道:“罷了。雖不是駙馬生母,總得顧忌一二。”

陳瑞錦輕輕擺手:“不必。這府裏,公主最犯不上顧忌的便是她,隻當她是隔壁鄰居便罷了。不信回頭隻管問駙馬爺去。”

公主的乳母朱氏忍不住說:“陳姑娘,奴婢多句嘴,哪怕是麵子上糊弄兩下也罷了,終究是駙馬爺的嫡母,公主要顧忌些名聲。”

陳瑞錦含笑道:“這位媽媽莫要操心。內宅女子要賢良名聲,左不過為了替自己爭夫家的地位與替丈夫爭外頭的體麵。環三爺還不至於那般無能,要拿媳婦兒的名聲去撐他的臉。再說,這榮國府裏頭若有人敢說環三奶奶的閒話,足夠打死一百次了。至於外頭的人——與咱們府裏有怨的,憑你做事何等周全一般兒雞蛋裏頭能挑出骨頭來;閒得沒事做的也一樣,不論多妥帖皆能翻出舌頭來嚼。卻搭理他們做甚?再者,國總比家大。沒的讓公主去孝順臣婦的理兒。”

建安公主眼神一動:“可不是?本宮乃堂堂公主,金冊上有名兒的。哪有本宮去孝順她的道理。朱媽媽,這兩年你勸我的這些話早年並不曾勸過,怎麽會平白的想起說這些來?”

嚇得朱氏趕忙跪下:“公主!老奴一心為了公主好啊!縱然公主身份高貴,奈何廬國小、王爺勢薄……”

陳瑞錦輕聲道:“廬國雖小,富甲一方、兵強馬壯,正經打起來楚國未必是對手。若論身份,二太太的丈夫連個官兒都沒有,隻是個平頭百姓;與公主是沒法子比的。若論府中權勢,如今整個榮國府皆由環三爺主持,二太太乃是廢人。朱媽媽,她空有一個嫡母的名頭是沒用的。她兒子不如環三爺有出息,她哥哥也不記掛她。您老仔細想想,是不是讓什麽人糊弄了?”朱氏一愣。

建安公主道:“我本也不曾在意她。隻是有人在耳邊念叨了這麽兩年,時日長了也難免聽進去一二。”

陳瑞錦道:“和廣告效應是一樣的。且公主心中明白朱媽媽是為公主好。”她二人都看著朱氏。

朱氏遲疑了會子,垂頭喏喏的道:“是……太妃……叮囑老奴……時常勸說公主……”

陳瑞錦低眉不語。建安公主略一思忖:她母妃性子弱,事事皆聽舅父、外祖的,此事不說得八成是他二人的意思了。乃嘆道:“何苦來……”一時又強笑道,“這兩本冊子委實得琢磨會子才能通透。”

陳瑞錦假意嗐聲跌足:“我就知道今兒沒法子議事了。”忙站起來告辭。建安公主親送她到了門口,她也不推辭,隻低聲道,“公主但凡高興,大大小小的事兒隻管丟給環三爺處置去。”公主莞爾。

待她走了,建安公主再拾起兩本冊子來瞧,朱氏不禁上前道:“公主,這陳姑娘究竟什麽來歷?今兒她可有幾分越矩了。”

建安公主道:“你記著。這府裏的人不論來歷、隻論本事。當日她順手將太皇太後賜下的林姑姑帶回府裏,還隨口說‘正經打發出去了事’,便是個不俗的。”

朱氏忙垂頭應“是”。過了片刻又說:“這陳姑娘,府裏傳得亂哄哄的,都說本是琮三爺身邊的一個丫鬟;前些日子齊國府疑心她是自家走丟的四小姐,他們大太太親來認了又說不是。”

建安公主嘆道:“才剛對你說的話,眨眼便都忘了不成?憑她是什麽來歷,賈琮要娶她做正妻、且不納小。哪怕她當真是個丫鬟出身又如何?”遂低頭看冊子。朱氏眉目間便有幾分著急。

建安公主將手裏兩本冊子從頭細看了兩遍,便聽外頭有人喊“駙馬爺回來了”,忙撂下冊子出去相迎。隻見賈環手裏捧了個花盆兒笑嗬嗬進來;建安公主瞧那裏頭是一株三角楓,眼下已入秋了,正是好看的時候,讚道:“好鮮亮的盆景兒。”

賈環一壁琢磨將花盆子擱在哪兒一壁說:“琮兒院子裏那個福伯剪的。我想著,他於咱們有大恩。若是賞他沒多大意思,謝他他又拘束於身份規矩。他喜歡剪盆景,不若跟他要個來,他還歡喜些。”

建安公主奇道:“福伯是誰?他於咱們有大恩?什麽大恩?”

“額……”賈環登時明白自己說漏嘴了。“這個麽……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建安公主瞥了他一眼。賈環撂下花盆子,看了看四周的丫鬟婆子,輕嘆一聲,“都退下,我與公主有話說。”眾人紛紛退下。

賈環湊近公主身前,捏了她的手低聲將巫蠱娃娃之事說了。末了道:“我恐嚇著你,便沒敢告訴你。隻可惜,此事查明之前林鸞已經讓陳瑞錦宰了,輪不著咱們動手。”

建安公主出了一身冷汗,咬牙道:“不知深淺的賤人!”乃看了看他,咬著嘴唇思忖半日,賈環險些忍不住想啃上去,偏她又開口了,“我也有件事沒告訴你。”

“什麽事?”賈環咽了口唾沫。

建安公主冷笑道:“昨兒晚上你說,太皇太後身邊的護衛皆離宮出走了。”

“嗯。”

“故此我說想要她的老命,你沒問緣故。”

賈環心裏“咯噔”一下,道:“你若不說自是不想說。”

“我改主意了。”建安公主森森的道,“不想要她死得那麽痛快。如二太太那般活著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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