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1 / 2)







話說賈琮對戴憲說要收茴香做錦衣衛、明目張膽擱在他身邊。古時候為官之人膽兒再大,對什麽天家、大內、錦衣衛之類的詞兒難免生理性恐懼,戴憲便沒來由的對賈琮生出“一起分過贓”的同道感來。賈琮思忖片刻,開口道:“戴大人也知道,我與紅骨記是有瓜葛的,聯手多年了。”

戴憲早清楚台灣府和紅骨記牽扯不清,又當了多年官商,略一思忖便點頭道:“賈先生多年以來不吝奔波,諫言各家王爺買火器出兵海外。紅骨記本來隻是個小鋪子,這會子縱說他們為天下第一商也不為過。全仗賈先生之功也。”

賈琮飲了口茶微笑道:“太平洋深海有種小醜魚,宿於海葵叢中,可替海葵趕走以海葵為食的別種魚,而海葵亦可替小醜魚遮掩攔阻天敵。是為共生。”乃抬目看著戴憲,“猶如共生之物,官與商聯手,便可天下無敵。我四處攛掇王爺們打仗,紅骨記生意做大,王爺們得了地盤戰利品,將士們得了功勞,我得了名聲和紅骨記的紅利,老百姓得了去外洋開荒開礦當財主的機會。這個就便是多贏——各家都贏。一個直徑三寸大的盤子,縱然裝滿了一盤子點心,一個人吃了也未必飽;直徑三千寸的盤子裝滿點心,一屋子人吃都綽綽有餘。將盤子做大,大家分的都多,各取所需才好。戴大人,我知道您是有誌向有本事的,最擔心的就是你想獨吞整個福建的生意。”

戴憲含笑搖了搖頭:“賈先生低估下官了,下官再大的胃口也知道一家之力有限。王子騰大人強似下官多矣,下官隻以王大人為楷模。”

賈琮笑撫掌:“王叔父委實為官商楷模。當年我都沒想到這老頭如此清醒,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清清楚楚。”乃話音一轉,“戴大人也必然清楚,福建早先之實力,縱然不說強過廣東,至少也是強過廣西的。如今呢?”

戴憲立時道:“不及兩廣多矣。”

“戴大人可曾想過輸在哪裏。”

戴憲舉起茶盅子一飲而儘,嘆道:“王大人在兩廣之策太高明了。”

“福建為何不學了來?”

戴憲苦笑:“他膽兒太大,我們黃大人不敢。”

賈琮微笑道:“黃文綱大人乃一老儒,委實有許多受擎製之處。我瞧著,戴大人比他老人家開明得多。”

戴憲舉目看了看賈琮,想了會子,問道:“賈先生,下官看台灣府多年以來委實不曾有吞並別處之念,仿佛不合常理。”

賈琮道:“‘吞並’二字顯見指的是我朝疆域內之征戰?那得多傷人口。”

戴憲恍然大悟:“是了!賈先生素來推崇征戰外洋。”

賈琮慨然道:“台灣府人口太少,能保證誰都動不了我們便可以了。擴張之事有什麽可急的?世界太大,有了火.槍火炮海船上哪兒去都方便,唯獨不能內戰。我朝每個子民都是珍貴的。”

戴憲連連點頭:“賈先生的意思,下官明白了。”

賈琮抬頭望了望天空,道:“當年戴大人黃大人等諸位在承天府做客的時候,我與各位說了許久的社會發展規律,那些書籍台灣府的書局子裏也有。我知道大人們也許有些會置之不理,但沒想到居然幾乎沒有誰聽進去了;唯有戴大人仿佛聽進去了一些。”

戴憲默然。賈琮也不言語,二人足足靜了半炷香的功夫,戴憲苦笑道:“看著極有道理。終歸我等俱是打小念聖賢書過來的,難以全信。”

“這就是習慣!”賈琮嘆道,“明明覺得有道理,還是不肯真的動手去嘗試新東西。”乃哂笑了一下,“故此武將出身還是好些,看王子騰多爽利。”

戴憲又苦笑:“王大人在兩廣所行之策我們也琢磨過。”

賈琮挑眉:“然後?”

“可知他極信任你們台灣府的那些書。”戴憲道,“隻是福建這麽大,我一人推不動。”

賈琮微笑道:“戴大人過謙了,沒有什麽是官府推不動的。大不了,在稅字上動一動。你看王子騰的稅,是不是看著輕、實則多?最早他給做火柴肥皂的工廠減稅減到幾乎沒有,弄得別國的火柴肥皂廠都開不下去了,這兩個市場已全是嶺南貨。他又拿著大筆稅錢修路建學校,看似大筆大筆的花了出去,隻換得了不值錢的民心。道路修好了,貨運的價錢便降低,極利於廣貨北銷。商家錢賺的多,王子騰的稅又增添了。他建的學校多半是理工和技工學校,學生畢業出來幫著改進工廠的技術,製造成本降低、商家賺的多、王子騰的稅也多。磨刀不誤砍柴工。兩廣這般良性循環,他自己始終都在掌舵,且賺的比誰都多、官聲比誰都好。王子騰真的是好官呢。”

戴憲了然一笑,問道:“王大人為何不買個爵位?”

賈琮微微側頭:“他要需要爵位嗎?”戴憲驀然睜大了眼,賈琮飲茶看天。

戴憲腦中頓時想得極遠,呼吸漸重。過了會子,啞聲道:“王大人可想過日後?”

賈琮微笑道:“戴大人有沒有想過,這天下若是百年不能一統,會如何。若三百年不能一統,會如何。”戴憲又怔住了。賈琮搖頭道,“憑他如何。百年後的事,想那麽多乾嘛?後世子孫自有法子。難道他們還不如咱們不成?縱有真龍天子出世,王子騰後裔又哪能少得了一個郡王爺?縱然終會丟了兩廣這地方,有錢有船有槍有炮有私兵有海外地盤,惹不起總躲得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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