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1 / 2)







卻說有個京中來的青年願以低似市價三成的價錢賣給蘇韜米糧,隻為求蒸汽磨盤機貨源。領頭的衙役聽罷愈發得意。因此人顯見是個財主少爺,不敢給他臉子瞧, 道:“此事我做不得主,你同我們家老爺說去。偏我們老爺今兒忙著斷案呢, 未必得空見你。”

那青年登時從袖中取出一錠金子來塞給他:“煩勞差官大哥幫個忙。”

眾人看那金子少說有五兩, 眼睛都直了!衙役那臉立時如刮過春風一般:“好說好說!我與我們老爺的師弟賈先生最熟絡, 回頭幫你美言幾句。”一麵緊緊攥了幾下金子, 收進懷內。隻是提起賈琮, 他知道這位先生不好惹。那位既命自己吆喝去,也不敢就這麽回去。思忖片刻,回身吩咐一個平素交好的小兄弟帶這青年回衙門。

青年也不介意, 含笑向衙役們作了個團揖:“各位差官大哥, 若在下生意得成, 必重謝各位相助,絕不失言。”眾衙役頓時笑成一片喇叭花,七嘴八舌的說恭維話。

青年遂跟著那年少的衙役一路到了府衙門口, 見外頭許多人在排隊, 乃問緣故。這衙役將“排號打官司”說了。青年皺眉道:“如此說來,我今兒要見蘇大人不容易了?”

“顯見不容易。”

青年思忖片刻道:“煩勞差官小哥幫個忙。那蒸汽磨盤機之事本來無人知曉, 如今各位敲鑼打鼓的宣揚出去,各家各戶、甚至外省的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他摸出一張銀票子來塞給衙役,微笑道,“在下想趕個早。”

衙役還是頭一回收這等錢,略微張望了幾眼。見沒人留意他們,急急收入懷內,拱手道:“好說好說。”青年含笑點頭。

衙役讓他在門外暫候,自己邁步進了衙門。藏到僻靜處悄悄取出銀票子來一瞧,猛抽了口氣:五十兩。他這輩子還是頭回見這麽多錢。如少女初見情郎一般,心砰砰直跳。又細看了良久,小心翼翼貼身收好。

乃溜進大堂去,蘇韜正在問案。今日是開堂問案頭一日,告狀者都是聽說新任知府在整治前任知府後來的,皆受害於謝家,故此是非黑白清楚。蘇韜這案子審得又痛快又憋屈。痛快的是幫著許多百姓平冤,憋屈的是到任多日方有人敢來告狀、可知謝家餘威甚重。

那衙役便閃在大柱子後頭探出小半個腦袋瞄,見蘇韜重重一拍驚堂木,指著案頭不知什麽文書痛罵:“無恥至極!朝廷顏麵何在!”喝令左右,“速去張家傳管事吳貴,並取馮家的金盤來。”兩個背著火.槍的護衛答應一聲。下頭跪的原告哭喊“青天大老爺!我爹在天上能瞑目了!”

因張家的人沒那麽快來,蘇韜便吃口茶略歇會子。衙役縱是傻子也能看出老爺這會子心情不錯,忙溜上前去將外頭那青年之事回了。蘇韜怔了怔,低聲道:“蒸汽磨盤機?賈先生讓你們喊的?”

“正是。”

蘇韜微微皺眉,命人上後頭喊賈琮來。偏那人找了一圈兒,沒看見賈琮,便回來說“賈先生大約不在府衙。”衙役道:“老爺,那位送米的還在門外候著呢。”蘇韜略一思忖,隻得命先帶那人到偏房來見。衙役笑盈盈出去了。

不多時,領著那青年進了偏房。蘇韜抬目一看,此人二十來歲,身高八尺,眉目清明,步履穩健生風。他年紀雖輕,因穿了身黛藍色長衫,並神情穩重,瞧著頗可靠。頭上戴了頂軟帽,頂梁門安塊青玉。腰間係了個書袋子,書袋子上繡著水墨的竹子。蘇韜眼神好,一眼瞄見那書袋子刺繡精美,穗子上有個小巧的羊脂白玉墜子。蘇韜不覺對此子生了好感。

青年跟著衙役到了蘇韜跟前躬身作揖,才要開口,忽聽“嗖”的一聲響,有金器“當啷”落地。青年身形一閃擋在蘇韜跟前,窗外一條黑影飛進來直撲青年。蘇韜不知出了何事,驚呆了。待他定神去瞧,眼前兩條人影已打做一團。蘇韜也是個麻瓜,全然看不清楚他們是怎麽打的,忙大喊:“來人——”

偏這會子有人“咚”的撞開房門闖了進來。“是誰——”那人才喊了兩個字,看見亂糟糟的人影和打鬥,怔住了。

蘇韜定睛一瞧,來人正是賈琮。忙說:“琮兒,你來了?方才還讓人尋你怎麽不見?”

賈琮麵色僵硬道:“小弟可巧方才去了茅房……這是怎麽回事?”

蘇韜道:“我也不知道。你說的什麽蒸汽磨盤機,有個年輕人想打聽貨源。”他指道,“人家還沒來得及說話,不知什麽人從窗戶外頭闖進來,他兩個便打起來了。”

賈琮雖看不清打架的兩位是怎麽個招式,影子還是瞧得出來的,顯見一個穿藍一個穿灰。真明今兒穿著灰衣裳。乃道:“那位穿灰的老先生是我們請來幫忙的長輩,那穿藍的八成是謝家派來的刺客。”

立時聽有人喊道:“胡扯!他才是刺客!”

話音剛落,猶如電影快鏡頭忽然卡住一般,麻瓜們能看明白屋中情形了。穿灰衣裳的果然是真明老頭,手中一把匕首抵住青年的後頸,笑道:“跟我老人家交手也敢三心二意?”

賈琮這才看明白青年的長相,好懸沒噎死!嘴角抽了抽,問道:“舅公,您二位是怎麽打上的?”

真明道:“方才你同楊小子說的話,我老人家聽見了。倘若當真是刺客,等你慢悠悠跑過來,蘇大人早讓人刺死了。”說著,放開了那青年。

原來,賈琮才剛出恭從茅廁出來,遇上了兩個文吏,道:“賈先生,方才大人打發人來尋你,仿佛有急事。”賈琮便欲往大堂走。

走兩步遇見楊國泰,他笑道:“莫慌,你的托兒來了。”

賈琮一愣:“什麽托兒?”

楊國泰道:“你不是替出去吆喝的衙役預備了托兒麽?”方才衙役向蘇韜回話時他聽見了,故此複述給賈琮聽。

賈琮一愣:“我沒安排托兒啊!上個月得的消息,蒸汽磨盤機剛剛試線,還沒小量產呢。他上哪兒知道這東西的名字去?”

楊國泰奇道:“沒安排?此人每句話都照著你的意思唱戲本子。”

賈琮回想了下,簡直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失憶了、安排了人唱戲去了!忙問:“那送糧食的人呢?”

“蘇大人讓領去東邊偏房。”

“多謝!”賈琮拔腿就跑。

可巧真明也聽見了,恐怕來者不是好人,踩著屋頂過來。在窗外隻瞄了那青年一眼便看出此子武藝極高,遂先以暗器驚他一驚。等賈琮跑進來,他們已經打了一會子了。

賈琮望天翻了個大白眼:“你們打架之前就不能先弄弄明白麽?虧的我來得快。您二位這戰鬥力,沒打爛這屋裏的東西簡直是個奇跡。”

青年委屈道:“我與蘇大人好生相見、正要談生意,這位老人家忽然從外頭跳進來就打架,到底誰像刺客……”

賈琮順嘴就接:“舅公比較像刺客。”

真明瞪他道:“不是你說蒸汽磨盤機旁人沒處知道名字麽?”

“外人沒處知道,那不是還有自己人麽?”賈琮撇嘴,“武藝高強就一定是刺客?跟大街上走來一對男女就是奸.夫淫.婦有什麽區別。”

真明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腦門子上:“沒大沒小!”

賈琮指著真明道:“這位是我舅公,俗家姓史,在南昌府天寧觀出家入道,道號真明。”又指那穿黛藍色的青年,“京城柳鷹柳七爺,來歷我就不細說了,舅公剛才跟人家打了幾招想必已猜到了。”

真明道:“才一交手我就猜著了。”

賈琮瞧著柳小七:“還不趕緊給我舅公行禮?怎麽算都是你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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