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1 / 2)







換做平日, 一個花魁相邀賈琮不會理睬。他自家便是開窯子的,花魁見多了。偏這個花魁送箋子來時, 正趕上蘇澄一句隨口調侃, 便起了興致。跟陳瑞錦打了個口頭申請並獲得批準之後,賈三爺特意弄了身簇新的粉紅色箭袖換上,還在頭上插了枝桃花, 騷得蘇澄直翻白眼。陳瑞錦一本正經打量他半日, 從自己妝奩中取了塊喜上梅梢羊脂佩替他係上。

賈琮低頭瞧了瞧自己, 笑道:“這模樣若是帶兩個壯實的打手,走大街上良家婦女都見我就得逃。”

蘇澄道:“琮師叔,你還得拿把折扇, 再帶著柳小七。”

“折扇倒是不必。”陳瑞錦又翻了個富貴牡丹花樣的荷包出來,取些芸香裝進去。

賈琮笑道:“不是迷香吧。”

陳瑞錦橫了他一眼:“給自家男人帶迷香、送他上窯子?”

賈琮作揖:“媳婦我錯了!”

蘇澄興致勃勃道:“再帶點子碎銀子打發小丫鬟。嬸嬸, 我還是覺得該有把折扇子。”

陳瑞錦道:“帶折扇那是草包裝斯文。你師叔本世間才子, 用不著裝腔作勢, 隻隨口吟詩一首便罷風雅了。”

賈琮忙說:“我都八百年不寫詩了!順口溜都不會。”蘇澄瞧著他二人嘻嘻笑了會子, 一疊聲的喊人去請柳小七。

近日無事,真明正指點幾個小的武藝呢。聽說是蘇大小姐請他, 柳小七衝著真明諂笑。真明哼了一聲, 擺擺手打發他走。柳小七忙不疊跑來賈琮他們院子。一問,竟是陪著賈琮去見花魁!趕忙拿眼睛瞄陳瑞錦。陳瑞錦道:“賈琮要扮作風流財主, 你就扮打手吧。”

柳小七嘀咕道:“難道不是另一個風流財主。”他抬目打量片刻賈琮這身打扮, 搖頭道, “算了, 讓我穿這麽一身,我寧可當打手。”

賈琮哼道:“你懂什麽,這叫角色需要!”

柳小七遂尋了身下人的衣裳穿著,為著炫富、還借了個極粗的金戒指。陳瑞錦瞧了幾眼,讓他把金戒指取下來,拿紅棉線纏了半圈兒再戴回去。賈琮取笑道:“本來就土,這下更土了!”

柳小七指著他頭上的桃花:“大哥別笑二哥!”幾個人哈哈笑了半日。

他兩個也不怕招搖,各騎一匹高頭大馬,樂顛顛的往紅香坊而去。

那花魁李桃便住在紅香坊。到了地方一瞧,此處生意不錯。樓上紅袖頻招,門口的招牌都是簇新的。二人才一進門,老鴇子捏嗓子喊“大爺~~”,揮著帕子湊到賈琮跟前。還不待她替她的姑娘們誇口,賈琮笑眯眯從懷中取出李桃給的薛濤箋遞過去。

老鴇子接過來一瞧便愣了,抬頭看了賈琮好幾眼:“這位大爺就是?”

賈琮點點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如假包換!”

柳小七在後頭跟著喊:“如假包換!”

老鴇子強堆了滿臉笑:“賈大爺,李姑娘已等候多時了,請奴家來~~”一壁又悄悄覷了他們數眼。

跟著老鴇子一路走到後院,四周景色畫風突變。些山滴水、小橋回廊,精致秀氣。穿過竹林小徑拐進了一處小院子,見院中盛開著幾樹桃花,青蘿纏繞婀娜太湖石,並有異香撲鼻,賈琮道:“能在一個行當做到最高級別,個人造詣必然不淺。粉頭做到最高級別便是花魁。花魁的院子審美定是不粗俗的。此處與外頭全然兩個世界。”

老鴇子聞言笑道:“哎呦呦,奴家頭一回聽這麽誇人的,果然是讀書人,嘴甜都與旁人不同。”這會子看賈琮的眼神便自在多了。柳小七偷笑。

賈琮正色道:“我說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大道理,是規律,並非嘴甜。”

“是是。”老鴇子拿帕子掩口而笑,打起門簾子,“賈大爺請~~”

賈琮咳嗽一聲,負手邁著方步邁入門檻,便是一愣。

此處為正廳。屋子不大,迎麵先看見一個烏木大匾,匾上三個娟秀的大字,“桃李堂”。下頭懸了幅唐伯虎的《清溪鬆萌圖》。正中一個小巧的檀木案,香氣撲鼻。案上設了隻青銅古樽,兩邊有替對聯留著的烏木底子,並沒有聯。賈琮隨口問道:“楹聯怎麽空的?”

便聽一個女子柔聲道:“求先生送奴家一副。”

這廳堂正中還有個極大的木缸,缸中熱氣騰騰。一妙齡女子裸身坐在其中,熱水正巧沒過乳.尖,兩隻渾圓的蓮蓬露了將將一半在外頭。缸中並沒有什麽花瓣子,唯盛著清水,一眼可見微霧之下肌膚瑩白、身姿豐腴。女子並未施脂粉,素麵嬌豔,堪比外頭那幾樹灼灼桃花。妙目盈盈往門口一望,賈琮柳小七俱覺得胸口被人擊了一掌似的,喘不上氣來。

柳小七踢了賈琮一腳。賈琮抬頭望匾,口裏吟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女子撲哧笑了:“這是先生書房的對聯?”

“那道不是。”賈琮也笑道,“是我們親戚寧國府一間上房裏掛的。”乃移目向下,正大光明看了看這女子,腦中忽然閃過幾幅畫來。前世他居住的城市,博物館時常弄些歐洲名畫展覽。這女子姿態自然隨意,頗似提香畫作。大佳臘美術館也收著不少這位意大利人的作品,隻因文化差異過大,並沒收全.裸女體題材的。他凝神看裸美人呢,柳小七咳嗽一聲,又踢了他一腳。賈琮歉然望著女子抱拳,“抱歉,失禮了。”

女子歪頭望著他,嘴角含笑,眼神中並不帶笑意:“你是斷袖?”

“喂!不要歪曲我的性取向!”賈琮趕忙道,“我可是比筷子還直的直男。”

女子雙手扶著缸沿站了起來,帶著水嘩啦啦直響,如同一尊白玉雕像立在兩個男人眼前。賈琮立時又想起了許多著名的西洋裸女雕塑來。女子大大方方立在缸中,含笑問道:“好看麽?”

賈琮一麵打量她一麵讚道:“好看。雕刻大家不容易,人體果然是最難表現的。”柳小七咳嗽兩聲。賈琮又歉然抱拳,“對不住,想遠了。”並體貼道,“這會子天還涼,你既要起來,快些擦乾淨,不然立時就得感冒。若不想穿衣服,就在裏頭坐著別起來了。”

女子猛的睜大了眼盯了賈琮半日,挫然坐回缸中,良久才不甘心道:“你當真不是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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