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1 / 2)







京城百姓正熱熱鬨鬨的等著瞧從二品大員當街腰斬, 半道上,忽然有人喊號子要打劫。眾人齊刷刷四麵張望,望了半日沒看見賊寇跳出來。押送囚犯的兵士也停下來看了半日, 並沒發覺有何異樣。首領的吆喝一聲:“沒事沒事,走了走了——”

話音剛落,耳聽馬蹄聲響, 並有鞭炮銅鑼、甚至還有嗩吶聲,不像打劫倒像娶親。順著朱雀大街西邊跑來了一哨人馬,身上穿著齊齊整整的墨綠色軍服, 頭戴圓盔,手持烏黑鋥亮的火.槍, 那款式押送的兵士從沒見過。後頭一溜排著四輛馬車,車上載著四門大火炮。官兵首領喊道:“慌什麽!都鎮定下L……”一個“來”字還沒說出來, 東邊亦有馬蹄聲傳來,鞭炮銅鑼嗩吶皆一樣, 也跑來一哨人馬, 後頭亦跟著四門火炮。兩頭都堵上了,看熱鬨的百姓如潮水般往路邊退去, 唯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囚車被兩頭堵在朱雀大街上。

官兵首領是個四十多歲的裨將,臉膛黝黑, 從背後摘下火.槍大聲喊:“來者何人!”

隻見西邊出來一匹高頭黑馬,馬上坐著一個年輕人,含笑朝官兵們抱了抱拳:“各位官兵兄弟們辛苦了,我們是來打劫囚車的。你看, 論人數也是我們的多,論火器也是我們的好。官兵兄弟們也都是有父母兒女的,何苦來白白丟掉性命?不如這樣可好?你們隻當是寡不敵眾、被迫投降,總比丟了性命強。”

那裨將冷笑道:“身為朝廷命官,世受皇恩。寧可戰死,絕不從賊。”

年輕人道:“將軍此言差矣。何謂官何謂賊?何為皇恩?左不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京中連個皇帝都沒有,皇恩何用。”

裨將道:“少說廢話。”

年輕人嘆道:“這就沒辦法了。”乃調轉馬頭往後退回自己陣中。

有個兵士手中拿了個嗩吶吹了幾聲,兩頭的匪兵皆調了轉馬頭,從大路兩旁往後走。官兵迷糊了,不知他們要做什麽。裨將個子頗高,坐在馬背上伸頭一望,隻見敵軍變陣了。兩邊的四門火炮,兩門留在原地,兩門運往另一頭。不多時,便留下四門火炮對著中間的囚車了。裨將有些焦急。難道他們不是來劫馮紫英的?

又有嗩吶聲長長一響,路邊商鋪屋頂忽然冒出許多兵士來。官兵紛紛仰頭張望,隻見這些人也都身穿綠色軍服、頭戴圓盔,一行行趴在瓦片上。而這些軍服頭盔顏色竟與商鋪屋頂的綠瓦一般無二,遠看壓根兒看不出來。屋頂之人手中火.槍俱槍杆都長,瞧著冷冰冰的。官兵已成被十麵埋伏之狀。屋頂上有個人站出來大聲道:“我從一數到十。還惦念父母妻兒、不願意白白送死的,立時散開。”

那裨將舉起手中火.槍朝此人瞄準,尚未來得及開槍,便聽“砰”的一聲,肩膀被穿了個血窟窿。那人數了起來。“一,二,三,四……”數到四時,有個從刑部大牢跟來的獄卒率先撒腿跑了。一名兵士見了,舉槍欲射。又是未曾開槍,自己先挨了一下。這回血窟窿開在腦門子上。此人倒地而亡。屋頂那人依然在數數。另有幾個獄卒見了,趕忙跟著跑。獄卒眨眼跑乾淨,兩個兵士立時跟著跑。又有個小頭目舉槍欲殺逃兵,又被屋頂之人射中腦門而死。這下猶如開了水閘似的,兵士們“嘩啦啦”四散逃走。

領頭的裨將長嘆一聲,向親兵道:“人家槍法遠勝我們。”

屋頂那人數完了,朝下頭喊道:“放下火.槍舉起雙手的不殺,握槍者死。”

裨將看了看四周,隻剩下二十來個親兵了。這些人也都有家有業,白白死了實在不值得。乃領頭舉起雙手。眾親兵見了,紛紛放下了火.槍舉手投降。

趴在屋頂上的兵士皆不動,從他們身後又冒出一批人來,紛紛跳到地麵上。幾個人拔出腰間佩刀斬斷囚車上的鎖,將馮紫英及其二子放了出來。有兵士正欲砍開長枷,屋頂那人這會子也跳了下來,走過來笑道:“我來。”他遂從懷中取出了個荷包,又從荷包裏頭掏出根銀針。拿銀針挑了幾下,那鎖便開了。

馮紫英脖子上一鬆,笑揉了揉:“鬆快多了。”乃望著此人,“你竟親自來了?”

那人道:“馮大人你何等要緊。非但我來了,該來的都來了。”

馮紫英哼道:“磨磨蹭蹭。”

那人遂向裨將道:“你們是各自回去還是被我們俘虜?放心,我們優待俘虜。”

裨將晃了晃神,問道:“你們是誰的人。”

那人道:“我們是台灣府的。”

裨將大驚:“台灣府不是王爺的地盤?你們賈知府反了不成?”

那人笑了,指著馮紫英道:“燕王連馮大人都要殺,我們賈知府不反能行麽?將軍,君要臣死,臣不想死,隻能反了。這可是燕王逼的。”

裨將往四麵看了看:“台灣府的兵卒怕是比燕軍還強些。”

“多謝誇獎。”那人道,“怕是強了不止一些。火器也不止強了一些。”

裨將點頭,思忖片刻:“既這麽著,我們便被俘好了。”

那人點頭:“好。”乃命人將這些兵士押走。

馮紫英在旁問道:“去攻紫禁城麽?”

那人苦笑道:“我也想去攻紫禁城啊。我三叔公不肯。”

馮紫英奇道:“他為何不肯?”

那人還沒來得及答話,西邊那個騎黑馬的年輕人已催馬跑過來,跳下馬便去摟馮紫英的肩膀:“馮大哥!”來者正是賈琮。屋頂上跳下來的那位乃是龔鯤。馮紫英才剛從囚車出來。雖明知道自己入獄乃龔三亦之計,也難免受了點子驚。這會子見了賈琮,頓覺心中一鬆。二人當街緊緊擁抱了半日。

說話間東邊跑出一匹白馬,馬上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正是這大半年在京城攪亂一池春水的龔三亦。老頭也跳下馬來。龔鯤立時說:“三叔公,馮大人說,直打進紫禁城去。”

龔三亦道:“再等一時。”

賈琮與馮紫英抱完了,回過身來:“為何要再等?早先一是不忍心拿槍炮對著燕王,如今他已不在王府。早先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如今已有了。”

馮紫英接口道:“燕王既要殺我,顯見也不會放過榮國府的。我們兩家交往莫逆。”

龔三亦道:“這個借口不足以造反,更不足以平天下悠悠之口。”

賈琮望著他道:“龔先生,除了這個,還有別的緣故麽?”

龔三亦道:“你既要平定天下,又要出兵外洋,何須跳出來做世人的眼中釘?”

賈琮微微一笑:“原來是因為這個。好辦。我暫不稱帝就是了。”乃抬胳膊指著天空,“燕國乃中原腹地,民風最封建不過。突然讓他們轉個彎子,大部分老百姓吃不消。沒關係,我們可以等。先生放心,最多十年。燕王最小的兒子好像是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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