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2 / 2)







“被逼得和嶺南差不多了。前些年福建的百姓使勁兒往台灣和兩廣跑,為了攔住人還打了一仗,被賈維斯兩口子打得大敗。沒奈何,唯有學隔壁之策,不然人都跑沒了。九叔等著,這一兩年燕國左近諸國也會有百姓使勁兒往燕國跑。燕國一旦人多起來便可以大麵積興建工廠。工廠需要高密度人力,比種地賺得多且不受天災所擾。別國很快就要沒人種地了。”韓全假笑了下,“別國還有許多田地是不用交田稅的,荒著不種也不罰款。”司徒磐麵色一沉。韓全攤手道,“打仗又打不過,人家火器最好。”

司徒磐思忖道:“還有廬國楚國,秦國那小子雖小,這些年亦在學廬國之策。”

韓全一嘆:“沒用的。自由猶如被關在籠子裏的野獸,一旦放出來、就再關不回去了。司徒家的威嚴——九叔看過自己的傳記麽?”

“昨晚上剛開始看。”

“寫的可真麽?”

“真。也不知他們上哪兒知道的。”

韓全挑了下眉 :“九叔忘了錦衣衛的賈敘。”

司徒磐點頭:“原來是他。”又搖頭,“先帝當真沒眼色。”

韓全笑道:“九叔,那是你老子!”司徒磐哼了一聲。韓全接著說,“百姓敬服天子,蓋因其受命於天、與旁人不同。如今世人皆知天子都有小毛病小脾氣、都會犯迷糊做錯事,甚至還會做些喪儘天良之舉。”司徒磐瞥了他一眼。韓全舉手道,“成都府那座地下牢獄。”司徒磐啞然。韓全嘆道,“極善之人與極惡之人都讓百姓仰望,唯有與自己相類的他們會平視。司徒家係列傳記看完,看官掩卷慨然:合著皇帝也不過是尋常人。他們自然不會再敬服天子了。教育普及後也不容易受騙。學校刻意引導學生們開放性思維,鼓勵他們挑戰權威、做前人不曾做過的事。待他們長大,將如野馬般不可束縛。”他指著遠處足球場上一群奔跑的學生,“九叔,時代倒回不去了。”

司徒磐俯視樓下良久,忽然問道:“峑兒,日後你預備如何。”

“從商。”韓全簡單道。

“胡鬨。”司徒磐皺眉,“商乃賤業。賈琮他們胡作非為也罷了,你身為天家子弟豈能委身下流?”

韓全笑了:“敢問九叔,最初定士農工商時,為何會將商道列為最末?”

司徒磐張口正要答,又猛的閉了口。過了會子道:“你說呢?”

“之所以將商排在農工之後,蓋因商家富裕。”韓全望著樓下道,“若不將之列為賤業,天家與士族如何能輕易攫取其錢財?隨意搶奪士族產業的官吏極少,天家子弟親眷也不多。搶奪商賈錢財產業一直稀鬆平常,您府中家奴太監亦不知搶了多少。農工麽,他們有什麽可搶的……再者,錢能通神。為了不讓資本在政權中有話語權也得打壓他們。不然,他們雇傭大量保鏢不就跟軍隊相似了麽?”

司徒磐想了半日,點頭道:“言之有理,委實不可縱了商賈,恐怕無法無天。農工皆無此患。”

“我不願意從政,也不是做技術工作的料。若沒了帝王專.政,從商所得勢力未必會輸給從政。”韓全一笑,“有錢什麽買不到?從前朝廷是拿稅錢養兵,日後我拿經商的錢養保鏢隊,相去不遠。”他偏偏腦袋,“九叔若不甘心,也可去外洋撬塊地盤。嗯……當個大海盜、掌管一片海域也不錯的。”司徒磐不語。韓全又托起下巴悠悠的道,“既然社會發展規則不可逆,為何不順流而下、將自己變成資本家?剩餘價值雖比完整價值少些,終究占了大頭。何況生產力還在提高。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不勞而獲’、‘少勞多得’這兩個目的罷了。”言罷他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擺擺手,“九叔再見。”拿起腳來便走。

司徒磐在後頭道:“你可怨孤關了你老子。”

韓全步子一滯,好一會子才說:“要說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我並沒本事將九叔如何,隻得作罷。”

司徒磐道:“孤若不先出手,必死在他手裏。”

“我知道九叔迫不得已,難道我父皇就不是迫不得已?他若不殺諸位叔伯,諸位能臣服麽?就算臣服一時,能臣服一世麽?皇帝家的遊戲規則,要麽你死我活、要麽你臣我主。這個,我很早就清楚了。然而這並不能抵消我恨九叔擾亂家國。畢竟我是受害者,拿什麽立場去諒解加害者?侄兒沒那麽寬容。”遂走了。

司徒磐立在屋頂扶牆而立。過了會子,於秘書找上樓來,立在後頭不言語。司徒磐又遠眺片刻問道:“於先生,他既恨孤,為何要開導孤。”

於秘書道:“這個我就沒法子猜了。”他默然片刻,“大概你們是同類。”

司徒磐望空而笑,轉身道:“走吧,回客棧去。孤得睡會子。”

而後的日子,司徒磐跟著於秘書四處走動,並買了許多書回去瞧。有些實在看不明白,同於秘書抱怨。於秘書笑道:“您去聽聽老師講課便容易多了。”遂替他安排了成人教育班。司徒磐一大把年紀,竟學得極快,比年輕人還快些。

這一日,司徒磐下學回客棧,在路上買了份新出的《大佳臘周報》,隨手翻了翻大標題,一眼瞄見“燕王府”三個字。抬目望了望,見前頭有座小茶樓,便拿著報紙走進去,邊吃茶邊看報。

那文章標題是“燕王府大管事闔家出逃”。這個叫孫良的乃是燕王府家生子,其父為司徒磐母家留下來的,深得信任。文章中說,孫良及其妻子兒女前一日還無事人般做手裏的活計、服侍主子,到了晚上方各自向主子請假,說明兒家中有事、且隻請兩個時辰的假。主子們瞧孫家的臉麵都準了。次日這家人也沒帶什麽東西,每人背一個小包袱出城,說是去給孫良他祖父上墳。一去不回。

家裏的物件、平素穿的換洗衣裳都在原處擱著沒動,隻收拾走了細軟,並帶走了燕王府公帳賬中的五千兩銀子。各位主子一對詞兒,這家人請假的借口各不相同。因些許小事誰也不會跟旁人提起,故此沒人覺察出不對來,巴巴兒放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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